第4节
  桌后几人都对乔柯回以善意的微笑,没办法,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好了点,看起来又乖巧又听话,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对他好。
  正当乔柯要转身离去时,一直沉默地陆鸣却开口了。
  “等一下,”陆鸣让人拿了份剧本给他,“你再演一段。”
  徐青立马把自己手里的那份递了过去,看着乔柯的眼神满是认同和希冀。
  乔柯接过剧本,先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这是他阅读剧本时的习惯,第一遍囫囵吞枣,脑海里大概有点印象后,再一遍一遍地去抠字眼,这样可以使他快速地记住剧本内容,又不至于漏掉细节。
  陆鸣看着他这样的行为挑了挑眉,眼里满是兴味——这可不像是个没经验的新人。
  陈恺自陆鸣开口后就有些着急,陆鸣对这少年很有兴趣,这要是让星辉那边黄了,他要怎么交差?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在没经过陆鸣同意便擅自开口道:“这场加戏是考演你的临场应变能力,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卷。”
  这话纯粹就是搞笑了,这是为拍电影选演员又不是即兴表演,要什么应变。别说陆鸣本身就是个苛刻的,要求演员一步步都按照他的节奏,就是那些喜欢让演员自由发挥的导演也不会考演员这个。
  陈恺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到底什么意思。当即编剧徐青就瞪了他一眼,倒是陆鸣,只暗暗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正在看剧本的乔柯怔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眼陆鸣,那眼神怯生生,像是面对严厉班主任的学生。见陆鸣没什么表示,他乖巧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陈恺跟陆鸣合作很久,为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贪财,但一来大家都这么熟悉,拍戏的时候默契十足,再来,对方虽然会收点好处,推上来的人实力亦是不俗,陆鸣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拂他的面子。
  见陆鸣默认,徐青就有些着急。她为这个电影写了无数版剧本,其中男孩的情节,她最喜欢的就是乔柯演绎的这个版本。
  只可惜,当初因为某些原因,这版剧本被哔掉,徐青拖拖拉拉几经删改才修成最终的版本,本以为已经没希望再改回来,直到乔柯出现。
  看陆鸣的态度分明是有些意动。徐青正高兴着,哪想到半路杀出陈恺这个程咬金。
  只是陆鸣本人非常严肃,除了陈恺这个老朋友,剧组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徐青几乎是陆鸣看着长大,对他更是有着面对长辈的拘谨,当下也不敢吭声,只自己低着头生闷气。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乔柯放下剧本,走到中间,稍微酝酿了一下。
  依旧是一个片段,毒贩被警方包围,远处布有狙击手,在毒贩头领被狙击瞄准的那一刻,男孩扑了过去,头领也同时发现了自己被瞄准,反应迅速地扯着扑向自己的男孩挡在身前……
  虽然时间很短,但好在台词不多,那个副导演这样给他卡时间主要是让他有心理压力。
  但乔柯是什么人,攀上顶峰又跌落谷底,论心理素质只怕没人会比他更强了。所以至始至终乔柯都非常冷静,只当对方空气一样。
  乔柯入戏很快,也不需要什么动作,他就站在那里,抬起头看了下,突然他瞳孔猛地收缩,还来不及转身,往侧后方退了几步——这里乔柯改了一下,正式拍戏的时候摄像机会给脸部特写,但现在试镜可没有,如果他像剧本上写的一样扑过去,导演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
  少年抬起的胳膊像是被人扯了一下,忽然身子一颤,少年被击中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伤口,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因为疼痛,他的手颤得厉害,眉头紧皱。尽管知道是假的,但在座众人心里一抽,只觉得心疼得不得了,这少年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他牵动心神。
  少年仰起头,看向身后的那人。
  然后他笑了,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的笑。
  “你没事,真好。”
  少年轰然倒下,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所有的愿望都已经满足,他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
  但却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乔柯站了起来,房间里的气氛才缓了缓,刚才乔柯闭上眼睛时,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心中早有偏向的陈恺也被他代入了情绪,一时间沉闷不已。
  看着乔柯站起来对他们鞠躬道谢,陆鸣指尖敲了敲桌面突然开口问了个问题。
  “你刚才最后那下说了什么?”
  乔柯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鸣挑眉,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这很成功,陆大导演本来就是个面目可憎的老头儿。
  乔柯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因为剧本里没有写。”
  乔柯虽然没跟陆导合作过,但跟陆导的影片一样出名的是他严苛的个性,陆鸣不需要也不喜欢演员自作主张。他想让演员自由发挥的时候他会事先提出,如果没有,那就得按照他的剧本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乔柯拿到这两段剧本的时候就发现两个场景这个角色几乎没有对话,可供发挥的地方非常多,于是他就用了最大胆的表现手法,既按照剧本又添了点自己的理解,至于后面这句“剧本里没有写”就是按着陆鸣严谨的个性特意稍稍收了点。
  毕竟让一个名导更加喜欢自己,对演员来说总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陆鸣虽然没有笑,但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很多,从副导手上拿过名单翻到乔柯那一页,“你叫乔贝?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剧组会联系你的经纪人,正式开拍前先安排一个集训,就像军训一样,会很辛苦很累,你怕不怕?”
  陆鸣说到最后却像是长辈逗孩子一样,乔柯有些惊讶,原来陆鸣是这样的性格吗?
  如果徐青听到乔柯的心声,一定会对他疯狂摇头——就你一个例外而已!
  “那我这就算通过了?”乔柯瞪圆了眼睛,像个天真的孩童,“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怕吃苦不怕累!”
  房间里的大人都笑了起来,乔贝虽然满了十八,对他们来说却也还是个孩子。
  看着乔柯这么简单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陈恺心里有些别扭,低声提醒陆鸣,“后面还有十几个没看,现在就定下来?”
  陈恺还想再坚持一下,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很容易卡到嗓子。
  陆鸣“嗯”了一声,不给他机会,“我相信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了,青青对他也很满意。”
  以陆鸣的眼光不难看出,乔贝的演技在他这个年纪几乎妖孽的不正常,他可不信陈恺说的“没有演过戏”,他的作品每一个点都必须是最好的,就算有别的年轻演员比乔贝更适合这个角色,演技也不可能比他更好,而比乔贝演技好的……年龄这点就可以打下一大片了。
  虽然只是两个片段,却已经可以看出很多,天赋、灵气、经验,可以说乔贝的演技已经到了一个顶峰,而这必须要经过一个漫长的积累。
  “你平时都花很多时间磨炼演技?你哪个学校的?老师是谁?学了很多年吧?”陆鸣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从乔柯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疯狂拍片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片子的自己。
  第6章 烛光晚餐
  乔柯这下是真的惊了,他虽然没那么天真会以为陆鸣看不出他有基础,但根本没想过陆鸣在这个时候问他,还问他的老师——也是,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没有上过影视学院,没有老师教授能演出这样的水平。
  在乔柯的计划里,他跟陆鸣熟悉以后,他再慢慢地蒙混过去。
  曾经的他16岁开始做群演,1八岁第一次当主角拍了人生中第一部 成本电影,然后在当时那个导演的资助和鼓励下参加艺考进了影视学院,四年的刻苦学习,正式出道时他就已经有了不俗的演技。
  之后他一炮而红,接拍了无数大制作大导演的主角,演技早已被磨炼得浑然天成。
  即使后来被雪藏他也没有放弃过。每天看看很多影片,对着空气练习,差点被房东以为是精神病患者。
  可这些乔贝都没有经历过,他只有1八岁,他要怎么解释才能看起来合理一点?
  乔柯想了想,语气平淡地道:“我从就很喜欢演戏,平时都有在努力学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来见他……”
  未尽的话全都掩盖在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面此时满是哀伤,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忍心再问下去。
  陆鸣有点尴尬,他不知道乔柯有什么故事,但显然现在他戳到人家的伤处,当下也不敢再开口。陈恺等人还好,徐青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温声安慰了几句,就放他离开了。
  听到结果后,潘乐一张嘴张得能吞下一个苹果,她首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乔柯,嘴上说着恭喜,心里想的却是——不愧是老板看中的人。
  乔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对方的态度显然与刚见面那会儿有些不同,乔柯对此非常满意。
  回到厉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潘乐带乔柯去了趟恒星,处理了半个月后进《暗色晨曦》剧组的相关事宜,潘乐又给他找了个助理。
  可能考虑到乔柯年纪不大,潘乐给他找的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褚明,皮肤黝黑个头中等,看着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就是那张嘴,似乎很能来事。
  第一眼看到乔柯褚明就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好久,“这位美人弟弟似乎有些面善?”
  乔柯弯了弯眉眼,不动声色:“潘姐说我有张明星脸,是不是长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哪有!我相信乔乔你是从内而外的美,真哒……诶,我叫你乔乔行吗?感觉特别可爱,很配你。”
  “好啊,那我叫你阿明哥哥?”说着乔柯还歪了歪头,瞬间褚明像是被击中了,捂着胸口一脸痴迷。
  由此乔贝收获了第一枚迷弟。
  潘乐的车子开到门口,厉容就已经打开了大门,跟潘乐褚明告别,进了屋子走到餐厅时,乔柯就惊了。
  餐桌上点着蜡烛,中间是一束火红的玫瑰,餐厅一角的几上还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
  乔柯暗暗吐槽,这难道是要烛光晚餐的节奏?
  看不出来厉容这家伙还挺资的。
  那台留声机就很有情调了,一开始乔柯以为那是仿古的大喇叭,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家伙有些年头了,保护得非常好,漆色如新,仿佛刚刚从盒子里拿出来,既有古典的韵味,又没有旧物的腐朽。
  “喜欢吗?我前几天收拾杂物时翻出来的,你喜欢的话,待会儿搬你房间。”主卧旁边的房间一直用来存放厉容以前的东西,从时候的作业本到念书时喜爱的钢琴等等,乔柯来了后,厉容想让他住得离自己近一些,就收拾了出来。
  “我房间里哪需要这个,放在客厅就好了。”乔柯确实喜欢,留声机里放着靡靡之音,穿着旗袍西装的男女相拥着在客厅里慢舞,他很喜欢电影里这样的场景,总觉得那歌那画面看着人都醉了。
  他们没有在留声机的问题上纠结太久,厉容让乔柯去选他之前一起拿出来的黑胶唱片,自己去厨房端了菜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乔柯不太喜欢西式,这次厉容准备的是中餐。
  乔柯选了首歌,留声机里略带暗哑的女声在温馨的房间里缓缓流淌。
  被厉容献宝一样拉到桌上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乔柯再次忍不住惊奇。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准备了些,祝贺你拿下试镜。”
  水煮肉片、红烧带鱼、油焖大虾、辣子鸡、清蒸鲈鱼、糖醋里脊、干贝鲜虾粥。
  “这都是你准备的?”没什么山珍海味,却都是乔柯喜欢的,好像是他这几天顿顿西餐吃得差点吐了,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这几道菜,没想到被厉容听了去,特意给他弄来。
  “咳……我让人安排的,还在学习,下次再做给你吃。”看着少年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满是崇拜,厉容虽然很想点头,但他只会西餐,中餐对他来说目前还属于入门阶段。
  厉容关了灯,房间里只剩下暧昧的烛光,那个男人成熟优雅,坐在乔柯身旁,时不时帮他夹菜剥虾,殷勤得宛如绅士。
  乔柯坐在桌上,有些手足无措,厉容对他有点好的过头了,平日里不仅亲自下厨,还替他收拾房间准备衣物。
  厉容不喜欢请保姆,家里的卫生都是他自己动手,一日三餐除非在公司开会,或者参加商业宴会,不然也都是买了菜在家自己做。这跟乔柯想象中的霸道总裁一点都不一样。
  别的都算了,做饭这点乔柯是非常惊讶的——毕竟他是个只会煮泡面的厨房苦手。当初跟齐沐清在一起,俩人没少为这事吵架,乔柯不是没去学过,但无奈他是天生厨房杀手,每次进厨房就跟灾难一样。齐沐清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指望他做饭更是天方夜谭,俩人在一起那么久,要不出去吃要不叫外卖。
  “不是都说,想抓住一个人先抓住他的胃吗?乔这么好看,我当然想把乔牢牢地抓在身边了。”当乔柯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时,厉容是这样回答的。
  男人脸上还带着调笑,乔柯鼓了鼓脸,“不要叫我乔,听起来好像女生啊!”
  “嗯,”厉容顿了顿,再抬头时,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贝?贝贝?”
  乔柯:“……直接叫我的名字,谢谢。”
  看着气鼓鼓的少年,厉容终于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因为生气而鼓起的包子脸,然后在对方瞪过来时哈哈大笑。
  乔柯虚着眼看他,稍微熟悉了以后,这家伙总喜欢调戏他,真当他是什么白兔么?
  好吧,他现在还真跟白兔没什么两样。
  乔柯咬了咬牙,心里发狠。
  总有要你好看的一天!
  吃完饭后,乔柯非常自觉地帮忙收拾碗筷,因为菜实在太多,乔柯怕吃不完浪费,基本上没吃什么饭,光吃菜饱了。
  厨房里有洗碗机,厉容虽然不爱家里有陌生人出入,但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设定好程序后,厉容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装盘切好后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