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床挨着墙,用个帘子一挡,就算卧室了。
  虽然一整天在外面,晚上才回来,这里收拾得倒也算干净。
  墙上贴着几张披头士的海报,枕边有书,一些陈旧的唱片被齐整搁置在床头柜的铁丝框里,床尾是一把吉他。
  于知乐悬平了蜡烛,往桌上滴油。
  一滴接一滴,她有点出神,瞄见桌角有一盒白万,也不知道几天前忘这的。
  把蜡烛按在还未干涸的烛油上,让它稳当当站牢,于知乐才松手,去够那盒香烟。
  晃了晃,有敲在纸盒壁的轻响。
  于知乐打开盖子,就剩一根。她把它抽出来,一手撑着桌缘,一手把烟停在蜡烛上边,静静地点。
  烛火摇曳,烟头很快被引燃。
  一缕青烟袅袅起,有细细碎碎的红光。
  手离开桌子,于知乐把烟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深吸。
  又从唇心拿开,缓慢地呼出。
  桌上的手机亮了。
  于知乐敛目,是一条短信提醒。
  于知乐抖了抖烟,点开,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就一个字,“我”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陌生号码,往她手机里面,纸片一样地飞消息。
  并且,每则短信里,都只有一个汉字。
  从下至上,刚好可以连成一句话。
  “我”
  “有”
  “十”
  “个”
  “手”
  “机”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简直了,于知乐闭了闭眼,不想理睬。
  没过两秒,又是新一轮“一字短信”轰炸。
  “有”
  “本”
  “事”
  “全”
  “部”
  “拉”
  “黑”
  “啊”
  于知乐:“……”
  不可理喻。
  于知乐不禁呵然一笑,自己都被这傻逼逗乐了。
  片刻,女人脸色回冷,夹着烟,给他回了条消息:
  “无聊?”
  几秒后,对面回:“嗯,无聊。”
  他还加了个颜文字,看起来很委屈的颜文字,●︿●
  仿佛在装可怜,又好像在耍贱。
  ☆、第五杯
  “嗯,无聊●︿●”
  看到这条回复,于知乐直接按灭屏幕,把手机丢去了一边。
  大脑结构不同的人,的确难以交流。
  于知乐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往卫生间走去。
  路上,她顺手脱掉了套头高领毛衣,毛衣里面没有内衬,女人皎白的上身,瞬间暴露到空气里。
  她的腰肢极细,走动间,黑色的文胸下边,被暗与光,勾出了两道鲜明的马甲线。
  褪完衣服,于知乐打开莲蓬头的水。
  手摊正下方等了会,水依然冰冷彻骨,须臾,于知乐自嘲一笑,她都忘了,今天停电,热水器根本启动不了。
  倒也没在意,直接从旁边的架子上挤洗发液,冲了个冷水澡。
  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与此同时。
  钟山广场某一间公寓的盥洗室里。
  光裸的男人站在花洒下边,一边被汹涌的水迷得睁不开眼,一边扬高了嗓门问外边:
  “有人回短信吗——咳……咳咳……”
  不负所望地呛进去不少洗澡水……
  “没有——!”
  坐在客厅沙发的宋助理,严肃而认真地扫了扫茶几上一字排开的崭新7p,确认都是黑屏后,同样高声答道。
  尽管他也不是很懂这位祖宗,为什么大半夜差遣他出门,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弄来十部手机和十张sim卡,还要把卡全部插好,确保每个手机都能够通讯。
  即便如此,宋助理还是风驰电掣地办到,以最快的速度送上门。
  “什么——”
  显然,里面那位被水声模糊得听不清。
  宋助理清喉咙,提高分贝:“没有短信——”
  下一秒,卫生间的水声骤息。
  接着,哐当,东西被惯在地上的声响,可能来自一瓶无辜的沐浴露,也可能是一罐可怜的护发素。
  两分钟后,套着浴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出来,他一身湿气,来势汹汹,直奔茶几手机。
  而后一个,一个,又一个地,把手机点开来仔细看,仿佛不相信女人真的没有回消息给他。
  直到确认过最后一支,他才困惑不解地瘫回沙发。
  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景胜伸手揪了个抱枕,揽在怀里,半天不吱声,瘪着嘴,像个闷闷不快的小老头。
  正襟危坐的宋助理偷瞄他两眼,问:“景总,你在等谁短信?”
  指节在抱枕上漫不经心地叩,景胜木着脸,随口回道:“一个死女的。”
  “……”噫,这句略显娇嗔,和“死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回复是怎么回事,宋助稳稳心绪,又问:“谈恋爱了?”
  “没有。”
  “那是?”顿了顿:“追求?”
  “没。”
  “……?”所以?
  景胜呵了一口气:“不说了。”
  话罢就从沙发上撅起来,走到床边把笔记本拿回来,揭开。
  输入密码,一页屏幕的表格一下子跳出来。
  景胜把笔记本掉了个头,正对宋助,戳戳上面一个名字:“安排一下,明天去这家。”
  宋助看了眼,提议道:“不等到了陈坊镇再按顺序挨家挨……”
  “就——去这家,”年轻男人拉长了第一个字,微微笑,以示威胁。
  强行被打断的宋助抿抿嘴:“好。”
  —
  翌日,景胜带着自己的“拆迁小分队”浩浩荡荡来到陈坊。
  陈坊的早晨,是豆浆味,是油条香,是巷口提着鸟笼的鹤发老人,是窗边垂叶上的新露微光。
  这里也不似市中心一般喧闹,宁和得仿若世外。
  十几个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狭窄的小巷,像一片乌压压的密雨云压过来,很快要在这里砸下一片冰雹,或者结出满地雪霜。
  本来蹲在石砖地上用粉笔涂鸦的小孩都停下来,仰起脑袋,新鲜地看着这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尤其走在首位的那个,他和别人不一样,除却一身黑西装,外面还披着驼色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挑着眉毛,耷着眼皮,一脸目中无人地,慢慢儿走。
  几个聚在早餐铺门边围观,知些世面的青年人认出了他。
  景元集团董事长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