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这位道友高义。”苏安抬头望向南嘉木, 道:“我名苏安, 忝为火行区域安城城主, 道友若有闲暇, 不妨来安城坐坐。”
  这是要交好了,南嘉木朝苏安笑道:“承蒙安城主看中,不才南嘉木,散修一人。”
  南嘉木与苏安打了下招呼,继续道:“之前外界修士捕捉元婴修士,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嘉木斗胆一猜,这南廷已倒戈外界修士,安宗主与安城主若有心,不妨可往这个方向排查。”
  排查什么,自然不是有多少元婴修士失踪,而是有多少修士倒向外界修士阵营。修士慕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卖界求荣、贪生怕死之辈。
  之前灵修士说在暮天渊瞧见了玉泉宗的修士之际,南嘉木便有了这个猜想,只是这话不好直说,正好此时趁机提起。
  安素眸子一暗,朝南嘉木点点头。
  南嘉木给苏安传音道:“我怀疑南廷,与暮天渊异动有关。”在灵修士说暮天渊异动是为开辟通道之路时,他便有这种怀疑。
  因为维扬秘境还有一个传说,据说维扬秘境中有路径前往上界。
  苏安亦听了南嘉木的传音,开口道:“多谢。”他望向庄凝,庄凝老实地紧随其后,两人一道出了器宗。
  安素并未拦截,苏安是为了断因果,虽然出手挑衅,但现场并无器宗其他修士,安素便睁只眼闭着眼,由着他去了。
  待苏安离得远了,安素瞧向地面了无生息的石德,叹息一声,道:“冤孽啊。”他唤过这峰头的掌事弟子处理石德后事,又回到大殿之中。
  而南嘉木与叶赟早在安素苏安离开之际也跟着辞行,前往暮天渊处观察动静。
  若真为开辟上界通道,动静不可能小得了。
  只是不知幕后之人知道大风当头,竟一时隐匿,南嘉木与叶赟在那守了半年,暮天渊处也无修士往来痕迹。
  两人还在继续相守,先接到了庄凌的玉符通讯。
  南嘉木与庄凌约好在器宗宗外的小镇上见面,三人碰头之际,庄凌先开口道:“随我来。”他抱着映月荷,在前面带路。
  南嘉木见他轻松,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庄家之事解决得不错。
  器宗下的小镇上也有如意阁,庄凌这些年专注于做生意,如意阁遍布大荒界。
  庄凌从如意阁后门进入四楼的专属房间内,等南嘉木与叶赟也进来之后,他先开启了房间内的阵法。
  “坐。”庄凌在四方桌旁坐下,将映月荷摆到桌上右手边。
  叶赟与南嘉木也坐在四方桌前,等待着庄凌开口。
  庄凌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道:“庄家元婴都消失了。”庄凌将一张破旧的古朴的黄纸递给南嘉木,无声说道:“鸿蒙书页残页。”
  南嘉木辨认出他的嘴型,心中惊上一惊,他面色未变,朝叶赟瞧了一眼。
  叶赟取出天宝,以玉笔在玉书上写下‘隔’字,将四方桌这方空间与周围环境相隔离。他朝南嘉木点头,南嘉木朝庄凌道:“可以放心说了。”
  庄凌并未放松警惕,只道:“规则?”
  南嘉木肯定道:“一样,无人能窥视。”
  庄凌脊背瞬间放松,他将映月荷抱起,靠在太师椅上,眉目疲惫道:“这是鸿蒙书页残页,藏在庄家异世界中,庄家无一人知道。”
  “我在庄家调查许久,发现我母亲的悲剧源于一人顺道的贪婪。当年那术士的目的是为了鸿蒙书页。他卜算鸿蒙书页下落之际,顺道发现庄家拥有灵宝残宝,进而算出我母亲的器灵之资。”庄凌闭着眼,想起调查出的事情便怒火中烧,他平稳了下心神,继续道:“他先以灭门之灾施压于庄家,又指出器灵之资为破解之法,意欲待庄家灵器成功之际前来收割成果,顺道取走鸿蒙书页。”
  然那术士虽算无遗策,但庄家却没事事顺着他的谋算走,第一意外在于庄家重祭灵器在一处异空间,能够瞒天过海,才使得灵器不至于一出世便被术士所知;第二意外在于庄家之人并不知鸿蒙书页,那术士明示暗示,庄家人都听不懂。而在庄凌无意中取走鸿蒙书页残页之际,那术士忽然出现,要他交出鸿蒙书页之际,庄凌这才得知,自己从异世界取走的用来打磨丹鼎的黄纸是传说中的鸿蒙书页。
  “我思来想去,也不知拿这鸿蒙书页如何。无论是自己拿着还是交给别人,都护不住这宝物;就这般被那术士抢走,我十分不甘心。”庄凌捏捏眉心,继续道:“我认识的修士中,唯有你修为最高,若你能护住,便送给你;若你护不住,将它毁了吧,我记得你手中有天灵火。”
  南嘉木想了会,道:“不瞒你说,我正在收集鸿蒙书页。”
  庄凌一怔,沉默了会,笑道:“如此甚好。”
  “那术士,若我没猜错,”南嘉木还未说完,庄凌便睁开眼,身子不由得朝前倾,语带急切地问道:“是谁?”
  他话中寒意甚凛,颇为咬牙切齿。
  “夺舍我父亲之人,”南嘉木将话语补充完,继续道:“他夺舍我父亲,目的也是为鸿蒙书页。”
  “你知道他是谁?”庄凌紧盯着南嘉木,双目中崩出热切。
  南嘉木在庄凌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庄凌声音忽然变大,南嘉木冷静地回视他。
  触及南嘉木冷静的目光,庄凌所有的怒火瞬间被冷凝。庄凌抹了一把脸,忽然泄了气,他将身往后一靠,道:“若知道了,请告诉我。”
  “好。”南嘉木点头答应。
  庄凌仰头沉默了会,又开口道:“那术士,起初与庄家找到的靠山水火不容,两人一碰面打了一架,然而再次见面后,两人虽然依旧针锋相对,但气氛缓和了不少,应该联手了。”
  “你打小就聪明,你告诉我,这两人,是不是界外修士?”庄凌思及这两人造成的破坏力,以及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威压,仿若又回到那两人在庄家肆意散开威压,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仿若蝼蚁,跪伏在地提不起半点反抗心思之时。
  臣服、跪拜、卑微、低贱。
  庄凌禁不住身子发抖,他用力地抱着怀中的映月荷,嗅着映月荷的芳香,老半天才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们的实力,强的不正常。”
  南嘉木伸手握住庄凌的手,运转《大乘真经》的功法,朝庄凌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轻松愉悦,让人一见忘忧:“庄凌,他们强过我们的,只是时间与经验。”
  庄凌抬头望向南嘉木,南嘉木朝他鼓励一笑,轻松道:“等你进阶元婴,你便知道,他们的强大,也只是同境界的强大,并非不可力敌。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庄凌骨子里的恐惧散去了些,他望向南嘉木,眼底依旧闪着疑惑,“映月也是元婴修士,她也不敌一合之击。”
  南嘉木笑道:“映月没跟人斗过法,自然比不上那两人。”他将《大乘真经》运转到极致,笑容愈发舒缓:“等映月斗法经验丰富了,也不怵那两人。”
  “是吗?”庄凌神情有些迷茫,与此同时,那两人加诸他身上的精神暗示以及精神威慑愈发暗淡。
  “是。”南嘉木斩钉截铁道。
  “轰”的一声,庄凌识海之中的禁锢被碾压震碎,庄凌神魂一震,之前的怯弱与畏惧一扫而空,他抱着苏映月,神色轻松,虽然回想起那两人斗法画面依旧害怕,但不似之前那般回避恐惧,下意识地奴心。
  庄凌疲惫地收回手揉揉额心,道:“多谢。”
  南嘉木面上依旧冷静,但心底已然怒火滔天,那两人存心想毁了庄凌,以神识下暗示,让庄凌生活在恐惧之中,只要他一日无法突破这暗示,便一日无法进阶。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不然你给我鸿蒙书页,我岂不是要重酬相谢?”南嘉木收回手,朝庄凌笑意吟吟道。
  庄凌无奈一笑,道:“你不嫌麻烦便好。”不过到底没再说感谢之语。
  南嘉木没问庄家下场如何,这样的大事修真界自会有人流传,不必再戳庄凌伤口,他取出三块玉符,将其中一道花纹玉符给庄凌,道:“我接下来会去玉泉宗瞧瞧,你若有什么急事,捏碎这玉符我便能知道。”又将另两块白玉制成的玉符递过去,道:“这是护身玉符,随身带着。”
  这玉符是叶赟以规则刻下的护身玉符,能够抵挡一击规则攻击。能够承托规则的材料难找,规则成符的概率又不高,南嘉木手中也不过七八枚。
  庄凌一一接过,问:“你去玉泉宗,是为了灵夜老祖手中的鸿蒙书页?”
  南嘉木挑眉,道:“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另一个原因,南嘉木没说,怕庄凌沉不住气也想参与进来。
  第111章
  庄凌没多问,他心情起伏太大, 心境很是疲惫, 只道:“你与叶道友多加小心, 我接下来会闭关一段时间。”
  闭关?南嘉木点点头, 最近修真界太乱,闭关也好。
  见庄凌精神疲倦,南嘉木没在庄凌这待多久便告了辞。不过告辞之前, 南嘉木先炼制了一样地毯样的代步法宝,这件法宝的原材料来源于器宗弟子,正是被他坑回来的那些。
  南嘉木坐在地毯之上,叶赟在南嘉木身边布下个隔离罩。待确定无人窥视之后, 南嘉木取出那张泛黄的残页,试探地以神识接触。
  之前都是鸿蒙书页自动钻入他识海之中,眼前这张不主动的, 南嘉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做,只能选择最简单的神识祭炼。
  很快南嘉木便放下了担心, 南嘉木神识初初接触这张泛黄纸页, 这张纸片便焕然一新,犹如金色的锡箔纸, 熠熠生辉。不过须臾, 熠熠生辉的金色纸页化作一道流光,沿着神识进入识海之中。识海中的鸿蒙书页上紫气渐深, 在白底金边的书页上若隐若现。
  南嘉木眨眨眼, 开口道:“只剩三张了。”
  叶赟抬手抚摸南嘉木的脸颊, 道:“灵夜老祖想要飞升小灵界,我可以与她交流交流规则入门。”
  以规则入门之要,换取鸿蒙书页,这是叶赟对他的支持。
  南嘉木心生感动,抬头直视进叶叶赟的双眼,里边满满的都是他。南嘉木搂住叶赟的腰,将头埋进叶赟怀中。
  两人之间鲜少有这般温存相守之时,因此无论是南嘉木还是叶赟,都不曾言语,生怕惊动了这温馨。
  玉泉宗。不待南嘉木递给安素给的拜帖,守在山脚的弟子瞧见叶赟容貌便道:“这位前辈,您是找宗内甄家的吧,我这就告诉甄家师兄,有甄家前辈来访。”
  虽然不知这是甄家哪位,但看他与甄老祖相似的容貌,便知与甄家脱不了关系。他朝门内发了张传送符。
  南嘉木与叶赟对视一眼,叶赟摇摇头。南嘉木心中有数,笑道:“这位小友,你……”南嘉木话语还未说话,便瞧见与叶赟眉眼相似的青年正驭剑朝这边而来,他的速度很快,南嘉木抬头瞧时他还是个黑点,再眨眼便到了眼前。
  他一眼便瞧见叶赟,喊道:“叶表叔祖。”
  南嘉木面露微妙的笑,这人的骨龄比叶赟大上百岁不止,辈分倒是有些低,不可抑制地,南嘉木想起‘拄拐的孙子,摇篮里的爷爷’这句谚语来。
  南嘉木瞅了眼‘摇篮里的爷爷’叶赟,脑补下他头戴婴儿帽,身穿婴儿服,嘴中含着个小奶嘴的画面,禁不住身躯一震,紧憋住笑。
  姓氏没错,不存在认错人的可能,叶赟抬头瞥向来人,道:“你是?”叶赟没问这人是怎么知道他的,料来甄隐将他之事说与了甄家之人,但见这人毫无异色的亲近,饶是叶赟,也禁不住心一暖。
  甄家比他以为的要好很多。
  “叶表叔祖,我是三房的甄湘,甄隐甄曾叔祖将您的身份告知我等,族内后辈皆知您的事迹。”甄湘一边将叶赟与南嘉木往宗门内引一边兴奋地开口:“以五灵根身份,不足百年而进阶金达,如您这样的大毅力大智慧者,是我甄家子孙的楷模。”
  与叶赟答完话后,又与南嘉木打了招呼,“您是叶表叔祖的道侣,南嘉木南叔祖吧,我也听甄曾叔祖说了,您是与叶表叔祖一样的天才。我甄家弟子,对您二位心仪已久,此次终于能够如愿了。待会儿族内弟子若是太过热情,两位师叔祖可别被吓到。”
  “我甄家弟子依附玉泉宗,大多集中在大小阵峰……”南嘉木与叶赟还未搭腔,兴奋的甄湘就将甄家的大概情况说与两人听。甄家并非个世家,甄家弟子以求道为要,并不热衷于找道侣蕴育后殿,因此甄家弟子说有五房,其实人数不足五十人,全加入了玉泉宗。
  甄湘将南嘉木与叶赟引向大阵峰,刚一踏入大阵峰,便有修士躲在石头后边往这边瞧,还欲盖弥彰地布置了阵法;纵目一览,除了石头之后,还有草丛之侧,壤土之中,高树之上,流水之畔皆有修士冒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八岁小孩,他躲在草丛里偷偷地瞧叶赟,待发现叶赟瞧见了他,腼腆的笑了笑,往身上一拍土行符,从原地消失。
  “怎么样,叶祖爷爷是不是和小甄老祖长得很像?”
  “他脾性好不好?傲不傲?”
  “他喜不喜欢幼崽?会不会对幼崽发脾气?”
  ……
  有几个胆小的小孩不敢去偷窥,正在大阵峰上无聊地等待,瞧见甄江回来,一窝蜂的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在叶赟面前腼腆的甄江在这群小孩面前一点也不腼腆,他跳到一旁的大石头上昂着头做出个‘安静’的动作,道:“停。”
  小孩围着甄江,听话的不再言语,不过都仰头望着甄江,眼底闪过好奇、期盼、渴望。
  “叶祖爷爷脾气很好,湘哥哥那样的话唠他都能忍受,肯定很喜欢幼崽。”甄江站在大石之上大声宣布:“等叶祖爷爷到了,我们可以让叶祖爷爷带我们出宗,去鹤来归吃大餐。叶祖爷爷辈分那么大,修为那么高,湘哥哥他们肯定不敢反对。”
  他才这么宣布,便听到他嘴中的湘哥哥冷笑的声音:“是吗?我是不敢反对,但是我能在你提出要求之前,将你们全都关禁闭。去,把基础剑法再练习百遍,把《剑道初解》抄上百遍。”
  之前还围在甄湘身边的小孩一窝蜂的散开,望天望地,当做与甄江不相识。
  甄江僵硬着身子回头,朝甄湘讨饶一笑,赶紧溜下大石,朝内殿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你说什,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叶祖爷爷来了,我去告诉大甄老祖。”
  其他小孩见甄江乖觉,也似猢狲般一哄而散。
  “这群小子。”甄湘笑骂了一句,再引叶赟前往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