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拈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目光热切,仿佛看金元宝一般地看着自家儿子腰间系着的宽布带。
  “这浑小子,老子看看那玉佩还在不在?这东西可得收好,咱家这回能不能发家,可全看它了!”
  云天才扬起下巴,一撇嘴,“那还用说?为了弄它,咱差点命都折了进去!娘的,那小娘皮真刁!”
  说着说着就想起那天夜里,他挂墙头又摔墙下那等倒霉事来。
  要不是他腰摔得快折了,他哪会在家里耽搁这好几天,还不早就揣着宝贝信物上太和城去了?
  还有,云玄霜那个刁钻的小娘皮,下手那般狠,哪里有个小姑娘的样儿?该着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嗯,等哥发达了,看怎么收拾那院子里的仨个!
  云素娥甜甜笑着,打好了干粮包,又空出手来给自家哥哥捶肩膀。
  “知道哥受累了……”
  “哼,那个小贱人,不知道怎么就转了性!都是姓云的,素娥跟她那般要好,不知道帮了她多少回,结果一扭脸就不认人了,一个玉佩,还要出了银子才给!瞧着等咱们家飞黄腾达了,怎么收拾那小贱人!”
  云堂婶赵氏一想起为了这玉佩还花出去几十两银子,就心痛得紧,嘴里咒个不住,又伸指点向自家男人。
  “呸!你往日里还说,当初云老头待你不差,当成亲子侄一般地养活,还给了房子和田地银子,时常念他的好,可你怎么不想想,若真是当成亲子侄,这云家的传家宝物,怎么就不见给你分上一分半点?为啥还立下文书,说你跟云长山,已出五服,无继承瓜葛?”
  要不是云长山手里有文书,当初云长山一病没了,他那房只有寡妇和丫头片子,云长峰就能仗着堂叔的身份接管了云长山留下的银钱房产(虽说看着也没剩下多少),把那一对母女赶出云家,当然了,或是卖掉换钱也未可知。
  云长峰讪讪地咳了声道,“说这些做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实是姓毕的!”
  他打小在云家长大,从不知自己身世,要不是十来年前,有毕家来人跟他暗中说了这事,他还当自己真是云家旁支的孤儿呢。
  “那又怎地?”
  赵氏气哼哼地一手叉腰,一手不停地戳着云长峰的肩膀。
  “他老头子既然叫你姓了云,没把你送回毕家去,你也唤他一声大伯,他死的时候你还是孝子来着,若真是个公平心善的,就该把所有家私分做停当两份,有咱一份才是!”
  “不然当初若是你回了毕家,那毕家可是做官的,有钱有势,你就是那官家公子,再怎么也能分到一份大家业,不比云家给的多多了!这么算起来,咱还是亏了咧!”
  云长峰眼睛闪烁了下,往侧边让了让,糊哝地小声道,“行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啥好计较的!好歹老头子也对我有养育之恩!”
  他又不傻,当初若真是送回毕家去,以毕家那位扶正的夫人的尿性,他够呛能平安活到大!
  没看毕家最后活下来的,只有那扶正的夫人亲生的一儿一女?
  旁人生的,也就是活了两个庶女,最后还都嫁得‘极好’,一个嫁去富商家给痨病儿子冲喜,另一个送给上官当第八房小妾。
  不过这种跌股的事儿,他当着儿女的面儿才不会提咧……
  也是事有凑巧,峰回路转,若非有毕家来人,他还不知道当初在栖凤城,曾经在背后保过云家,出手弄死姓毕的老头的势力,竟然是那天家贵人晋安王!
  而自家儿子在四海商行做事,就恰巧知道了晋安王府的人在寻找姓云的,而且手持玉佩信物的人家!
  以他们父子这精明的头脑一琢磨,可不就明白了,只要有玉佩,再加上姓云,靠上晋安王府那还不是妥妥的?
  想到此处,云长峰面现狰狞,警告地看着儿女老妻。
  “咱们姓云!你们可都记严实喽!要是哪个说漏了,害得全家丢了大富贵,看老子不剁死那个不长眼的!”
  第36章 邪术
  天色正好,日头初照。
  四海商行的后门口,停了一排载满了货物的大车,赶车的,看货的,守卫的,竟是少说也有小一百号人。
  云天才被一家人郑重其事地送到车上,千叮万嘱的,简直是依依离情,极盼归来。
  眼瞧着车队出发,远远地离了四海商行后街了,还能看着云天才的家人,不舍地跟在车队后头追着,一边深情地挥手道别……
  坐在云天才旁边的伙计们都觉得新鲜,纷纷打趣。
  “哟,云账房这回出门,这全家人都来送啊?”
  “这可见云帐房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了吧?”
  这位云帐房,从前也不是没跟车队走过商路,也没见云家人这般紧张啊?
  “呵呵,赶巧了赶巧了……”
  云天才冲着同伴们点头微笑,一手不自觉地摸摸自己腰间那处暗袋。
  等咱日后飞黄腾达了,你们这些人,都得点头哈腰地管咱叫老爷……
  城西的四海商行车队浩浩荡荡,迤逦出城。
  而城东羊角巷却也是热闹非凡。
  因昨日王家出了邪门害人之事,夜里便闹了开来,好险发现的早,王杜氏被救了下来,不然,这壮年媳妇突然上吊死了,说起来,对整个羊角巷的风水气运都影响,所以但凡知道的人,就没有不后怕兼义愤的。
  王衙差一早值夜回来,就听妻子儿子把这段全给说了,自然是又惊又怕,又埋怨自家老娘糊涂。
  王婆子自是赶紧各种分说,只道自己也是上了当受了骗,本说求个宁神符,谁知道那贼半仙居然拿这邪物来害人?
  虽然也承认是自己老糊涂了些,可罪过却全在那贼半仙处。
  王杜氏昨夜险些没命,那会儿初醒还没觉得怎样,等到了白日醒过神来,才更后怕不已,哪里肯轻轻放过,自然在男人儿子面前大声哭诉,道尽委屈。
  王衙差听着恼火燥皮,他差点就成了鳏夫!
  中年丧妻只对那些有财有势的男人来说是好事,对他这种每日奔波辛苦的来说,那差不多就是后半辈子光棍的节奏啊!
  可老娘是亲的,再怎么也只能说上两句,这满肚子邪火啊!
  那不是有个妖人在东岳庙后住着么,王衙差恶向心头起,便叫了几个往日跟自己关系好的几个衙差就要去捉那妖人。
  羊角巷的街坊们听说了,也呼拉拉地跟来了好几个。
  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号人马,衙差们挂着腰刀外,街坊们拿着棍棒……气势凶凶,杀气腾腾地就往东岳庙而去。
  因是王婆子从那赵半仙手里买的符,只有她认得那人,是以虽然心里有点不情愿,王婆子也跟在队伍里头,一副要去寻那赵半仙算帐的愤然神态。
  除了这些人,还有好些婆子妇人小童,纯是闲着想看热闹的,也跟在离寻仇队有十来步远的后头。
  这些看热闹的人堆里,就有满脸囧囧的云玄霜和激动兴奋的小桃。
  她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那会制出这种要命的邪符是何等样人而已,就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激动个啥?
  “姐姐,你说这么多人过去,可不得把那个妖人给吓破了胆?”
  “那可未必……”
  云玄霜放低了声音。
  她偷偷地搜索了一下,昨夜被她烧掉的那木牌应该是是属于邪修的手法,名为勾魂符,低阶的勾魂符只能用于无灵力的凡人或低阶练气修士,顾名思义,只要中了招的人,神智不清自寻死路,而魂魄却会被制符的人收走。
  这些被勾来的魂魄,不入轮回,就成了邪修修练的养料。
  毕竟,若走正道,只靠天地间那点微弱的灵气,每日辛勤修练的进境速度,哪里比得上吸取这种要多少有多少的养料来得快?
  而且这些勾来的魂魄,对于邪修来说,除了能提升修为,还有其它的大用处,比如说炼制攻击法器啊,做成阴煞鬼仆啦……总之,都是没啥善恶底线的恶毒法子。
  云玄霜此时修为不过练气二层,简直是毫无战力的米分嫩新手。
  而制出勾魂符的邪修,估计至少也是练气四五层的修为,假如云玄霜对上他的话,必定是一败涂地。而且自己身具灵力若是被邪修发现,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美味小菜。
  云玄霜却冒着风险也想去看上一眼。
  上辈子她低调隐忍,不敢显出自己身为穿越女的不同,只小心翼翼地谋个日子小康完事,结果又如何?
  她还不是被那些贱人们给盯上了,最后中了邪术丢了性命?
  她中的那个邪术,似乎也是邪修的手段。
  在有关邪修的介绍里,有一种桃僵术,便可以把正青春年少的活人的生机给施术者。
  法术完成之后,被施为的就会变成衰老可怕的活死人。
  再联想到那韦贵妃妖孽般的不老容貌,云玄霜几乎可以断定,韦贵妃就是靠吸食他人生机灵气才能保持永远如廿年女子般的青春。
  邪修的手段都已经伸到了自家的邻居,也难保不会哪天突然就降临到了自己身上,对这些邪术多一些了解,也能更好的准备应对。
  只是眼前这些人,看上去人多力量大,可真地碰到了练气五层的邪修,只怕是……
  云玄霜这番悲观的推论让小桃瞪圆了两只大眼睛,脸上的雀斑都要抖动起来,“啊,姑娘是说,这么多人都拿不住一个妖人?”
  云玄霜拉住了小桃的手叮嘱,“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可莫要乱跑,就远远地看热闹啊!”
  小桃点点头,神色间始终不信。
  一个神棍而已,难道还能敌得过这么多人不成?
  东岳庙是城东香火最灵验的地方,一年到头香客不断,因此修得屋舍俨然,殿堂齐整,虽不能跟那些大城的东岳庙相比,但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东岳庙里,住着十来个道人,他们是正经的驻观道人,享受供奉也打理庙务,而东岳庙后却是个小山包,长满了树木,蔚然成林。
  因东岳庙的香火旺盛,庙里又常有各种布施,吸引了好些衣食无着的人,这些人便在庙后落脚,搭个窝棚或是挖个土洞就能栖身,虽然简陋了些,好在不花一文,自由来去。
  第37章 上门
  “就在那棵大柳树后头的山洞里,赵半仙就在那儿住着!”
  还离着百步远,王婆子就眼尖地认出了路,大声嚷嚷着给大家伙儿指路。
  王衙差给几个弟兄们使了眼色,便有几人从另外一边过去,准备包抄,免得让这害人的赵半仙给逃了去。
  从羊角巷一路来到东岳庙的后山,还在后山的杂树林里走了半刻钟,然而直到绕过那棵两人合抱的大柳树,云玄霜才感觉到浓浓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气息,跟先前那个符的感觉一模一样。
  而且,在云玄霜的眼中,那棵大柳树枝条浓密茂盛,高得不可思议,几乎把一大段的日光都挡住了,站在树下,几乎都能看到一条明显的阴阳分界。
  树那边的小路,分明是一片阴森昏暗,而队伍里的人却似一点也没有察觉似的,还是那般兴冲冲地手拿武器冲了上去。
  云玄霜停住了脚步,小桃奇怪地扯了扯云玄霜的衣袖,“姐姐,怎么啦?”
  云玄霜低声道,“前头人多又杂的,咱们就在这儿看看便好。不要过去了。”
  小桃掂起脚尖看着,见一群人已是围到了一处山洞口,隐隐听得喊打喊杀的,却是离得远,根本瞧不清什么。
  “根本瞧不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