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何子殊觉得那人可能心情好像不大好。
  更准确来说,那人的心情可能就没好过。
  “吸烟区在三楼,哥,你别搞错了,听见了没,千万别被拍到了。”
  谢沐然把脑袋探出门外,手在纪梵身上胡乱拍了两下,急忙道:“不行,状态不对,你跟去看看,别出事了。”
  林佳安不轻不重叹了口气,待纪梵跟出了门,才转过身来看着何子殊。
  她的目光太沉,落满那些空当的罅隙,叫何子殊无端有些生怯。
  “子殊。”林佳安抬手替何子殊正了正帽檐,自进入这间屋子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意。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让刘夏陪着说说话也好。”
  “谢谢安姐。”何子殊低声应下。
  林佳安去办理出院手续。
  谢沐然在这里显然待不住,寻了个蹩脚的理由也跟着出了门。
  房间里又剩下何子殊和刘夏两个。
  “你……惹着他了?”何子殊仰头看着刘夏。
  他没指名道姓这个“他”是谁,可他知道刘夏心里清楚。
  刘夏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挤出干瘪的两个字:“没有。”
  “可他态度不是很好。”
  刘夏斜了何子殊一眼,“想知道为什么吗?”
  何子殊从中莫名看出了点可怜他的意味。
  虽然心里有了些ac数,还是压不住好奇,点了点头。
  “恨屋及乌。”
  “不是我惹他了,是你惹他了。”
  “我又怎么惹着他了?!”何子殊的崩溃几乎要实质化。
  他能感觉到,无论是林佳安还是刘夏,在“失忆”这个话题上态度都有些敷衍,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
  这让他真的当场去世,而且走得很不安详。
  “崽啊,这个问题阿爸也已经想问你很久了。”
  “那你为什么不问?!”
  “没来得及,等准备好的时候,你已经躺在这里了。”
  何子殊:“……”
  “可能是因为你翅膀硬了想单飞吧。”刘夏话说得很轻,背对着何子殊嘟囔些什么,像是无心随口一句。
  却被何子殊听了个正着。
  “我跟你说过吗?单飞的事情?”
  何子殊拇指抵在食指第一个指节处,直到那里泛起病态的青白,才骤然松开。
  那是何子殊惯有的小动作,刘夏心里很清楚。
  他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做这个。
  “提过一嘴,我没当真。”刘夏递过一套装好的干净衣服,看着何子殊。
  “因为你在和我提起单飞这件事之前,和陆队他们就不对付了。”
  “换衣服去吧,安姐带来的。”刘夏把袋子往何子殊手上一塞,“我是有些怕陆队,但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还是他一手带进乐青的呢。”
  手中甸了一下,黑色的纸袋提绳拧成一股,从掌心滑至指缝。
  何子殊慢慢抬起头来:“是他带我进乐青的?”
  “嗯。”刘夏点头,“那时候,你嘴边最常挂着的就是他了。”
  或许是眼前的何子殊像极了还没成名时候的模样,看得刘夏的心倏地软了。
  这么些年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人身上的少年气愈渐黯敛,成了无数人心中的萤火星河。
  可是,渐渐的,何子殊变得不怎么说话了。
  以前的他、后来的他、现在的他,被分割得清清楚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夏很费劲地去想,也很多次去想,最终还是无疾而终。
  所以,那句“能忘掉的,都是该忘记的”,并不是拿来敷衍的慰藉话。
  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何子殊很好。
  “他带我进了乐青,我却想着要单飞?”何子殊轻声开口。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这种弟弟行为的确致命。
  话题最终还是回到“单飞”这个死结上。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还在这里猜个什么劲?我说陆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刘夏拉起何子殊,把他往盥洗室推,话锋忽地一转:“但你更不是。”
  “如果非要选一个,那我选你。”
  何子殊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林佳安他们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看了一圈,没看见陆瑾沉。
  心底竟松了一口气。
  于是低头默不作声,亦步亦趋跟在林佳安身后往外走。
  “陆哥他先开车回去了,晚上有个通告。”谢沐然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只草草说了一句,便停下步子等后头的纪梵。
  何子殊微微一愣,没想到谢沐然会搭理他。
  “谢谢。”何子殊朝着谢沐然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什么,莫名其妙!”谢沐然耳尖烧得几乎能坠下几分红来,看都不看何子殊,把手机屏幕敲得噼啪响。
  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何子殊嘴角一扬,他的队友……其实也挺可爱的。
  还不等他感受完队友爱的余韵,就听到纪梵一声闷重的“哼。”
  身体力行展示什么叫“嗤之以鼻”。
  何子殊决定收回那句话。
  还是收拾收拾,安详去世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呵,口罩一戴,谁也不爱。
  第3章 纪梵
  谢沐然和纪梵自上车那一刻起,就窝到最后一排,戴着眼罩,不发一言。
  不知道是真想睡,还是纯粹觉得,眼不见心不烦。
  林佳安手机消息不断,嗡嗡震着,神色不愉。
  而刘夏陪了一宿的夜,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懈下来,也熬不住迟来的睡意,随意摆了摆手,蜷成一团睡着了。
  只剩下何子殊清醒着,也闲着。
  他伸手将车上空调温度调高,又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披到刘夏身上。
  林佳安正打算抬手揉揉酸胀的脖子,一个护颈枕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灰色的护枕,修长白皙的手指,打在窗上的天光。
  她抬起头来。
  眼前是眉眼如画的少年。
  被剥去一层所以显得寡淡的天光,笼成薄浅的簇晕。
  一下,两下,在他眉梢、唇角闪过。
  林佳安见过太多好看的皮囊,却仍旧没出息的被恍了神。
  “安姐,这个给你,我不用。”
  何子殊怕惊扰到睡着的人,所以把声音压得很低。
  林佳安接过护颈枕,看着刘夏身上那条白色的绒毯,再看看被调了个风向,又升了两度的空调。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的眉头舒了开来。
  保姆车从山道驶了半个小时。
  直到司机小声提醒“到了”,何子殊才睁开眼睛来。
  车停在门口,没有开到车库去,何子殊下车就看见一幢别墅。
  独门独幢,入眼低调却精致的木枯山水。
  鹅卵石底道,最右侧的角落里还长着些装饰用的竹枝。
  满是人民币的气息。
  “安姐,这……”刘夏揉了揉眼睛,睡意被眼前这建筑吓得消了大半。
  “我知道,”林佳安径直往前走去,“就先住这里,现在他一个人住不合适。”
  何子殊察觉到不对劲,扯了扯刘夏的袖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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