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是,是是,孙师爷你放心,我一定……一定照顾好齐姑娘。一定,一定。”梁金山忙不迭的点头。就差没指天发誓表决心了。
  梁宿友气得不行,可有师爷在这儿,他不能说啥。最后无奈,只得把气撒在了三儿子的身上。边打、边骂,还痛哭流涕。
  别误会,不是舍不得齐妙,而是觉得丢人了。
  七家屯祖祖辈辈,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孙女分家、改名换姓。
  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梁金山看不下眼,直接伸手拉住梁宿友,看着梁安说:“老三,赶紧给你闺女把衣服找找,我带她去村西我二哥那房子住。以后,那间房就是齐妙的家。谁要是去那找茬,得先问问我梁金山!”
  这话说给谁听,大家都心知肚明。梁宿友梗着脖子,可被孙师爷那一记立眼,瞬间瞪得没了脾气。
  梁安木讷,没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不为所动。梁汉森见了,赶紧脱鞋上炕,给妹妹收拾布包。王氏哆哆嗦嗦的从外面走进来,瞅着齐妙,抱怨的说:
  “你这丫头主意咋恁么大呢?哪能你分家啊。你爹都没分你分什么家。你……”
  “我不分家难道还要被你再卖一次吗?”齐妙懒得听她墨迹,直接打断她的话。刚才不还理直气壮,怎么这会儿又上演心痛不舍?
  想明白了?缓过劲儿了?
  瞅着她身后进来的梁敏霞,冷“哼”一声,又说:“你把我卖了八两银子,我问你,八两银子够你闺女嫁妆了?”
  “你胡说,什么嫁妆不嫁妆。我不知道那是青楼,她糊弄我,说给你送去大户人家当丫头。”王氏替自己辩驳,好像她不知情的样子。
  齐妙轻蔑,好笑的摇摇头,说:“行了,这个时候还演什么戏啊!你那给她准备的嫁妆给了你大儿子,当时我可在场呢,虽然我没进屋!”
  “哼!”孙师爷出声,白了一眼王氏没说话。
  大家心里明镜儿的,老太太不是不知情,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罢了。如今齐妙再次将这事儿捅破,一层遮羞布都不给他们老宅留,也算是他们的报应。
  齐妙看着梁敏霞,尤其是那张犹如圆盘的大脸,说:
  “老姑,希望你能用卖我的钱,找一个好的归宿。最后一次唤你老姑,以后咱们之间……没有关系。”
  “你——”
  梁敏霞在家嚣张跋扈惯了,尤其是欺负梁桂香。可这会儿反被她呲打,却只能敢怒不敢言。没法子,里正、师爷都在场,她不能嘚瑟。
  梁汉森终于把衣服都给找好了,曹氏这个时候也醒了。小声询问过儿子之后,差点没又昏过去。略带哭腔的看着齐妙,缓缓开口说:
  “香儿,你过来,你跟娘说,你分家改名,是真的吗,啊?”
  齐妙闻言转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不落忍。可最终没有法子,点点头,算是承认。
  “啊——呜呜……呜呜呜……”曹氏哭的肝肠寸断。
  梁安见了,瞅着梁金山,说:“三哥,我闺女分家我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让她一个丫头在外生活我不放心。这样,你把我们也……”
  “分出去”三个字没说出口,王氏“猛”地朝墙跑去。要不是孙师爷靠的近,拦住她。这一下子就真的撞结实了。即便如此,脑门还是有一个包,那么的醒目。
  梁安跟曹氏都傻了,纷纷唤着“娘”,不再提分家的事情。不得不说,王氏真的够狠,为了不让儿子分家,直接对自己下死手。
  齐妙接过梁汉森给的布包,走到炕边,双膝跪地。乖巧的看着曹氏,又看了看扶着王氏的梁安,说:
  “爹,娘,还请您们原谅女儿不孝。女儿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我还在这个家,难保他们不卖我第二次。这一次我幸运,得了县太爷夫人的帮助,可下一次呢?”
  “虽然我分家了,可仍旧是你们的女儿。爹能为了我,说出‘分家’二字,就说明爹并没有放弃我。我能拥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是我的福气。可这家……我不能呆了。你们也别分家,不然她真死了,咱们就都不好过。”
  说着,“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曹氏泪崩,趴在炕上,冲她伸手。齐妙不忍,起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眼泪簌簌的流。
  她不明白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原主的记忆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什么亲情、亲人,一概没有。如今再看,她的双亲很爱她,为什么记忆里竟荡然无存呢?!
  曹氏心痛,摸着她的脸,悲痛欲绝的说:“是娘不好,娘没保护好你。改名……改得好。齐妙,你就是齐妙。你就应该叫齐妙。你放心,娘不会不要你,娘每天都去看你。”
  最后一句话,曹氏眼神中全是恨意。梁敏霞见了,浑身一个哆嗦,本能的往后退。
  齐妙瞅着,心里对这个曹氏很感兴趣。这个便宜娘好像……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柔弱……
  ……
  梁金山带着孙师爷还有齐妙从梁家老宅出来。
  一切也算尘埃落定。
  齐妙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这副身体生活十五年的地方。今日因为她的缘故,终于离开了。
  好半晌才迈步,跟上他们。心里多少有些不舍。说到底,还是有感情,不管曾经遭遇过什么。
  刘成已经赶马车跟上了。一行人来到村西,两户之间夹了这么一个院子。院子不大,只有前院、没有后院。前院有一小块地,梁金山说是他夏天开辟出来种菜用的。
  拿钥匙将屋门打开,屋子差不多有五十平。分出个外屋地,外屋地有灶,灶上是一口大锅,灶台北面是一个小火炕,平时吃不完的饭放在上面,可以达到保温的效果。
  小炕旁边是两口大水缸,然后挨着的是一个碗架子。推门进到里屋,屋地是红砖的,并不是沙土。能容四个人的火炕,炕上有两个箱子,没了。
  孙师爷瞅着这样简陋的房子,重重叹口气。梁金山忙开口说道:“师爷您放心,这屋里缺的,我一定给香儿……给妙姐儿补上,真的,真的。”
  孙师爷摆摆手,砸了下舌看齐妙,说:“房子虽然小点儿,不过就你一个人住倒也够了。晚上把房门锁上,别出事儿就行。”
  没等齐妙回话,梁金山先开口道:“这个师爷你放心,不会让妙姐儿有事儿的。隔壁就是我大哥,我一会儿跟他打声招呼,他肯定会照顾一下。”
  孙师爷见他如此懂事儿,满意的点点头。环顾屋子一圈,看着他又说:“那这房子的名帖……怎么算呢?”
  “自然是妙姐儿的名字了。这个没说的。”梁金山很挺快,直接许诺把房子给了。
  一直沉着脸儿的孙师爷,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从袖口掏出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梁金山,说:
  “这是五两银子,买你这房子绰绰有余。至于房子名帖不用你管了,我回去会办。”
  “哎哟,这哪使得,这……”梁金山想拒绝,可看到孙师爷严肃的脸,又赶紧抱拳行礼,说,“多谢师爷,五两银子实在太多,这房子顶多值三两银子。小院、小房。”
  第8章 过日子是过人气儿
  “知道就好。”孙师爷板着脸,叹口气,又说,“剩下的你看着办。屋里缺什么,就给补上,剩的二两银子,怎么都够了吧。被褥、炕桌、碗筷。”
  “那是,那是。您放心,我一定给妙姐儿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梁金山忙不迭点头。
  齐妙再旁看着,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对这个异世的物价,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样的房子三两银子,看起来物价不是很高呢。
  孙师爷交代完梁金山,拽着齐妙去到一旁。梁金山也没有闲着,找来笤帚头,帮着收拾。屋子空了好久,都是灰,要想住,得好好收拾一番。
  刘成把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屋,外屋地碗架子的下面有个空间,粳米、白面正好放在了那里。孙师爷看着烂糟的外屋地,再次嘱咐着说:
  “奇姑娘,日后这日子可就看你的了。房子是我们大人出的钱,他是父母官,这是他该做的。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过好过坏,那日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提。”
  “他日如果那人来寻,万望希望奇姑娘不要吱声,更不要说我们大人见过姑娘。实不相瞒,那人的身份,不是我们大人能抗衡的,姑娘明白吗?”
  齐妙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话里什么意思她懂,这次之后她与县城那边毫无瓜葛,更不能跟那个人提及。帮她到这个地步,算是仁至义尽了。
  恭敬地侧身行礼一下,说:“今日之事齐妙不胜感激。李大人担心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我不会跟旁人胡乱说,师爷请放心。”
  孙师爷笑呵呵的点头,轻拍她肩头一记,道:“奇姑娘说话得体,规矩遵守,对于姑娘的承诺,在下一定原原本本给大人带到。有劳姑娘严守这个秘密了。”
  说着,郑重的冲她抱拳。
  齐妙忙侧身还礼。
  刘成进屋,将那布包放在了粳米口袋上。然后看着孙师爷,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回了。再晚就到县里天就该黑了。”
  孙师爷闻言颔首,看着齐妙,语重心长的道:“明天开始,你会难过。所以奇姑娘你要记得,凡事隐忍有时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明白吗?”
  齐妙感激的再次行礼,略有无奈的道:“师爷放心,齐妙再不是以前的梁桂香,自然不会再那么任人揉捏。”
  孙师爷欣慰,带着刘成,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齐妙跟着往外送,站在门口,瞅着孙师爷上马车,挥手、恬静的说:
  “路上当心,今日之事,齐妙一定记得。”
  孙师爷笑眯眯的冲她摆手,道:“奇姑娘,后会无期。再见面时,我们便是……走了!”
  刘成扬起鞭子一抽,马车缓缓行走,越来越快!
  齐妙站在原地,孙师爷话里停顿的点她知道,他想说再见面时,他们便是陌生人。
  可为什么要停顿呢?不可能舍不得啊!
  “妙姐儿,你跟三大爷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跟这孙师爷关系怎么样?好不好?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何时,梁金山出现在她身后。小妮子瞬间明了。孙师爷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转身,看着一脸好信儿的梁金山,礼貌的笑了一下。这人改口倒挺快,那会儿还“香姐儿”,这就换成了“妙姐儿”。
  轻叹口气看着他,侧身行礼一下,说:“三大爷,多谢您今日的帮忙。屋子里需要忙活的事情不少,我就不招呼您了,得赶紧去收拾收拾,不然晚上没地儿睡。”
  梁金山看着说话得体的齐妙,一时之间很困惑。她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平时蔫了吧唧不爱吱声,可是刚刚这席话说的嘎巴溜丢脆。
  眼前这个,还是那个梁桂香吗?
  齐妙没有理他,迈步进到院内。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可没时间跟他在这儿蘑菇。
  推门进屋,冷冰冰的一切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刚才孙师爷跟刘成都在,还没觉得冷清,但是现在就……
  果然,过日子是过人气儿呢。
  屋里东西不多但灰大,一看就是许久没人住了。要想住、得好生收拾。可这收拾的第一步就是——水!
  院子里有一口井,但是这水井,她不会啊!
  电视里演过,可演的跟实际有差别。颓败的进到里屋,瞅着铺着炕板的火炕,苦笑的摇摇头。这玩意儿是乡下老家的东西,城市已经见不到了。
  即便能见到,都是那种插电的炕。这个地方,“电”是个天方夜谭啊!
  伸手摸了一下,灰就不用说了,炕冰凉!晚上要是在这儿睡,腰、肩膀就不用要了。靠着箱柜,无奈的发呆起来。
  这类的小说她无聊时也看过,不过里面的女主一个比一个能耐,打水、烧火样样精通。外挂开到底、金手指空间随身相伴。怎么偏偏到了她这儿,一无所有。
  果然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啊!
  打起精神,小妮子来到外屋地。除了刘成搬进来的东西,原来主人也留下了一些。
  水舀子、菜刀、菜板……
  许久不用,除了灰就是锈。灶台旁有些柴禾,应该是梁金山隔三差五过来烧火留下的。乡下表妹曾经跟她说过,火炕要时常烧,如果长时间不烧炕,等再烧的时候就会冒烟。
  蹲下身子,看着灶膛内,用炉钩子勾了勾炉灰。现在想来,还应该感激小时候好信儿的举动。不然今日,点大锅这事儿就得难死她。
  灶膛清空,接下来的问题把她难住了。点火需要火种,现代是打火机或者火柴,可这古代是打火石。如此古董的玩意儿,她是真的驾驭不来。
  手里捏着两块火石,就跟相面算卦一般,半天都没得动作。努力回忆,按照原主的记忆,刚要动手——
  “妹,老妹儿,哥过来看你了。赶紧出来,咱爹娘也一起过来了。”
  梁汉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顿时打断了齐妙的动作。放下手里的火石,颠颠的将门打开,没想到梁安、曹氏还有梁汉森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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