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刚刚搬进新家的那天,她看了单独留出来做厨房的那间,两眼眨的巴巴地无辜。风纪远一问之下,忍俊不禁,他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这未婚妻像个不动声色的活宝。问她怎么表情这么奇怪,她却皱着鼻子告诉他:“我觉得我不会是个好媳妇。”
  “怎么说?”
  安乐心指了指那锅碗瓢盆的家把什,恼到,“不会做饭怎么办?”
  风纪远一怔,他没想过让她动手做饭啊。养在王府里的郡主还做过公主,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啊,风纪远装作很烦恼的样子想笑又不能笑,半蹙着眉,极力忍着嘴角的笑意,“那怎么办?做媳妇的不会做饭会被夫家嫌弃的。”
  她仰着头看他,一脸认真,没拼明白他话里的打趣儿,“你会吧?我跟你学不行吗?我不想让你嫌弃。”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继而哈哈大笑。认识他这么久,可真是少见他哈哈大笑的模样,俊冷的眉眼敞开了,到处都透着光亮,好看的紧。她拿眼睛打量着他,突然脑子通透了,就拿手打他。风纪远说她是泼妇,两个人嬉闹累了,坐在家门口看夕阳渐老。
  得了空闲,风纪远在自家门前辟了一小块园子,种点适宜节令的菜儿。学堂里的教书、教拳依旧,闲暇时拨弄拨弄自家的园地,下湖叉几条肥鱼,或者上山打几次野味,这日子就这么日出而作日落息的过起来了。风纪远在军营里打滚多年,行军作战有很多艰苦的时候都是自己料理吃食,算不上精细,但总比抓着米就十指不分家的乐心强多了。两个臭皮匠,挤在一间厨房里鸡飞狗跳的也能做出一顿不错的晚餐。
  碰上夜里下雨,是乐心最喜欢的时候。摆一盏西窗烛,在颤颤巍巍的灯光底下,靠着身后宽厚而温暖的胸膛,听着窗外淅淅唰唰丰沛的雨声,这样的时光格外旖旎。只盼着夜再长一点,因为有对方的存在,谁都不忍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去贪睡。
  今夜又是雨夜,豆大的灯火影影绰绰。风纪远得空给她做了张贵妃榻,这会儿她就在贵妃榻上靠着那人,竹窗半开,借着屋内烛光能够看清楚一点外面的风雨世界。
  “月湖的水大概又要涨了。”她轻巧地说了一句。
  是啊,最近雨水多了起来,时近五月,外面的世界大概已经开始接待夏天的降临了。他们来这里也已经小半年了,这半年的生活是风纪远有生以来最快意的日子。有山有水,守着她,难怪世外高人都隐居高山流水处,此种闲云野鹤的滋润哪是朝堂上勾心斗角得来的功名利禄能比拟的?
  他搓了搓她的肩,有点凉,探手取过矮几上叠着的袍子搭在她身上,“有些凉,还是把窗子关了好。”说着便要去关窗子,乐心哪里肯依?好容易盼来下雨的夜晚,关了窗子多没趣儿。“不,别关。咱们就看着外面的雨说说话。我身子早就好了,这几次都没怎么痛了,你别总是大惊小怪。”
  风纪远真是好笑,担心她身子呢,倒被她说成大惊小怪了,无奈地紧了紧拥着她的两只胳膊,“成吧,左右惯得你没边儿了。想说什么?”
  确实这半年以来是被他惯得没边儿了,她偷着笑笑,手指头揪着他的袖角,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能文能武还能进厨房的风将军这些年就没遇见个对你存了心思的女孩儿?”
  风纪远闷笑几声,她伏在他的胸膛上都感受到了震/动,“我常年扎在男人堆里,哪里来的机会去认识女孩儿?就连你还亏得先父有先见之明,早早地替我定下了。”
  她哼一声,知道他说话不会撒谎骗人,但闲来无事,找找茬儿也是种有趣味儿的事儿,这是月牙村的凤紫告诉她的,她抬了眉眼儿,里面有种揶揄的笑,“听说军营里男人多了,总有些改了口味的....”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换来风纪远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从哪里听来的混话,再乱说,以后不叫你跟那个凤紫走那么近了。”
  他也不是真生气,乐心讨好地笑笑,“我错了,咱们将军最喜欢姑娘了。”见他顺了眉心,便眉开眼笑了。心想着凤紫的话不好使,差点把人惹不乐意了。
  听她说起军营,风纪远心头上的事又绕了上来。
  屋前那一片菜畦昂着头迎风冒雨,山腰往下黑压压的的树头一片片,在风雨中飘摇,沙沙的雨声盖过了一切。风纪远的视线远远地不只落在了何处,这里的风雨尚可以让人花前月下,外面的却不知何时变了风向,吹得是腥风刮的是血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抱回床上的,夜里不知怎么睡的不安生,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出现很多画面,似乎她对里面的男女很熟悉。她努力地想看清他们的脸,可是等她走近了,他们的影像就像雾一样散了。任她在迷雾中追寻、迷失,也不会有人应她。仿佛要窒息似的,乐心突地从梦中惊醒,异常快速的心跳,让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呆呆地望着床顶,良久昏沉的脑袋才有了些清明。
  她抹掉额上的汗,不过是个梦而已。风纪远已经起了,身边的床位空着,身上的被子被细心地掖了被角。想到梦中那一个男子消失的背影,有些像他。摸了摸已经没有温度的空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既庆幸他在身边,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怕他像梦里的那人一样消失。
  “醒了就起来洗洗吧,我做了早饭,快过来吃点。”风纪远端着两碗粥进来,见她醒了招呼她赶紧起床。
  乐心趴在床上瞧着他洗手作羹汤的模样,觉得大材小用了,“真是罪过了,让堂堂风大将军替小女子做羹汤真是太大材小用了。”
  这段时间形影不离的相处,风纪远早就清楚了,此女子时不时爱发一次傻,对于她的“夸奖”风纪远表示受用了,但也以礼回之,“让郡主为在下浆洗衣裳,在下也是受宠若惊了。”
  两人相视而笑,你做饭我洗衣,这是分工合作。
  下了一夜的雨,上下山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他临出门时乐心嘱咐他走路小心点。看着他下山的背影,不知怎的今天总是移不开眼,好像看不够似的,隐隐的想起了夜里做的那个梦。越看越觉得他像,没来由的一阵害怕。风纪远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尽头,她摇摇头,做了个梦而已,瞧自己还较上真儿了。
  乐心挽了袖子,蹲在菜畦垄上拔里面新长出来的小草。说来也真神奇,昨天还没有冒头的小草,只是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居然就摇晃着身子长出来了。左右都无事,她蹲在那里半天不动,一点的一点拔干净,还真当成了活儿来干。
  半晌,日头上来了,久了晒得人发烫。乐心站起来直了直麻掉的腿,一歪一歪地蹦到石凳那里坐下休息。正在捶腿的功夫,阿缇气喘吁吁地从山上跑上来。跑上来,弯腰撑着两只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的厉害。
  乐心有些惊讶,自从她跟风纪远搬来这里的小家以后阿缇就没过来过一回,有时候在湖边碰面了,每次见风纪远在,他都是打个招呼,匆匆忙忙地跑了。她心里纳闷,曾经问过风纪远阿缇是不是怕他。纪远只是摇头,说怎么会,大概是男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不一定。她想也是,也再没问过。
  “阿缇?怎么跑得这么急?”说着连忙拿水壶给他倒了碗水。
  阿缇很久没跟她说话了,今天的事儿他确实高兴,由是借着这个理由趁风纪远不在的时候跑来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咕咚咕咚几口喝了水,一抹嘴,开心道,“阿心你知道吗,我阿妈和阿爹回来了!”少年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就刚刚,我一高兴就跑来跟你说了。”
  乐心替他高兴,坐在他对面笑着说,“是吗?以前住在药庐的时候只见郝大夫,也就没好意思问你父母。他们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说起这个阿缇就有些不高兴,“他们不在月牙村,在外面的大城市做点小买卖,说是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比这个小村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几年才回来一次,我都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上年回来还说要把我和爷爷接出去,但是爷爷不同意。”也不知是怨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是怨不让他出去的爷爷。
  外面?听到这里乐心心尖一动,月湖养大的人不是世代都不离开这里,甚至通向外面的路都不清楚吗?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面上的平静,“阿缇知道你父母在哪里做买卖吗?”
  阿缇摇头,“不知道,阿妈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她跟阿爹都是哪里生意好做就去哪里的。”想起乐心是从外面来的,见她这么好奇便问,“阿心是想跟阿妈他们打听什么吗?你想知道什么我帮你去问问。”说着这话,他又有些担心,她跟那个人是不是早晚要走?要是走了,他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乐心摇摇头说:“没什么事。你呢,匆匆忙忙跑过来不用在家陪陪父母吗?不是很久没见了?”
  说起这个阿缇就高兴的抓脑袋,“今天家里摆接风宴,我想来问问你....跟季大哥有没有空去吃酒。人多热闹,阿爹阿妈会很高兴的。”
  说到底是别人家团聚的日子,她跟纪远两个生人插进去有些尴尬,再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寡淡的性子,不爱凑热闹。看出她的犹豫,阿缇立马说:“我爷爷也很想要你们去的。你跟季大哥搬来这边都这么久了也就偶尔回去一趟。怎么说你们也是爷爷救的,爷爷好久没见你们,也想你们了....”阿缇大着胆子扯她的袖子,摇晃她,央求到,“去吧去吧,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多热闹....”
  确实他们二人欠郝家天大的恩情,这次阿缇的父母回来了,于礼他们也该上门拜访一次,“等你季大哥回来我们再去吧。”总要准备点礼物的。
  见她答应,阿缇乐得差点跳起来,他有多久没跟她一个桌子上吃饭了!那个人在就在吧,能把阿心介绍给阿妈认识他就高兴极了。让阿妈看看他喜欢的姑娘是最漂亮的。
  “太好了,我会去跟爷爷他们说,多准备两双筷子!阿心一会儿见....”说着连跑带跳地往山下奔去,乐心连说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叹着气看这小子跑远了。
  正午的时候风纪远按时下学回家,听说了这事儿,他的反应并不是太惊讶,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乐心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你在想什么呀?我们去郝大夫家该带点什么礼物去?”她两只眼一直盯着他瞧,都快瞧出花来了,“我有个担心,照你猜测的万一外面张贴了通缉我们的皇榜,阿缇的爹娘会不会见过?要是认出来了....”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风纪远将自己腌制的兔子肉挑了两只用细麻绳绑了拎在手上,“百姓精力都在讨生活上,半年时间都过来了,就宫里那些当差的画画水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他们看过应该也记不住了。”外面回来的人.....风纪远牵了乐心的手,“走吧,去看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必定心里有打算了,她点头应一声,“好。”
  到的时候郝家已经张罗开了饭桌,阿缇的爹娘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很是热情的招待他们。招呼乐心的时候阿缇的母亲多看了乐心几眼,阿缇在一边有些羞涩地偷看一眼跟他母亲说话的乐心。这点没有逃过风纪远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揽住了安乐心的腰坐下。郝大夫大概也察觉了儿媳妇和孙子的异样热情,咳嗽了一声招呼大家入席。
  阿缇母亲不停地给乐心碗里夹菜,相当热情,“咱们这穷地方百年不见一个外乡人,如今却来了对这么漂亮的人。姑娘是哪里人啊?怎么会来这里呐?”
  安乐心有些不自在,面上笑着应和这位过于热情的妇人,刚要说句话就被身边的风纪远抢去了话头,“大嫂知道丙州桃乡吗?我们就是桃乡人。”一句话挑开了妇人的话头。
  阿缇的母亲皱着眉望向自己的丈夫,“桃乡?好像没听过。”
  阿缇的阿爹看上去人有些老实,他点点头说知道,“就是那个闹山贼的小山村,听说那里的人被山贼叨扰得在老家过不下去了,都跑出来了。”转头问风纪远,“公子也是逃出来的?”
  风纪远眼睛眨也不眨说是,又说,“自从从老家跑出来,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朝廷还没有派兵去丙州剿贼吗?”
  男人谈起家国事总是止不住话头,阿缇爹皱着眉头呷口酒,“朝廷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上管百姓死活。现在的世道乱着呢,这不,我跟孩儿他娘就是在外面呆不下去了才打算回来打渔的。”
  ☆、第64章 回来吧
  第六十四章风雨欲来
  听得阿缇爹说了这么一嘴,乐心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一眼风纪远,只见他面上故作惊讶道,蹙眉道“我和内人与世隔绝半年有余,却不知世道为何会乱。”他看一眼乐心,又道,“年前不是还一片太平吗?”
  阿缇爹放下筷子,喝了几口酒,有点上头,“嗨,现在的朝廷乱了。皇上已经病得彻底不省人事,皇太子呢,”他摆摆手,“还不是被庸亲王压得抬不起头来。据说太子在自己宫里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能出来,大家都估摸着是大权旁落,给气得旧疾复发了。老子病得不成样子,儿子又病怏怏的,这江山离换人不远了....”
  郝大夫说了自己儿子几句,恐他祸从口出。阿缇爹哪管那些,许是回到了与世隔绝的小渔村,说什么也就没那么多避讳了。风纪远知道他还有话,便一直不动筷子听他说。
  “听说这叔侄俩一直不大对付,要是换了庸亲王做皇帝,太子的下场可想而知。这窝里反也就算了,偏偏世道就是这么不济,年前和亲的宝珍公主半道上让原本定好的未婚夫给截了亲,赤峰借这档口与咱们千都一拍两散。铁蹄子踏在了千都的国土上,这内外忧患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可就能难过了,做什么都不景气....”
  赤峰打进来了。乐心躲在粗布衣袖里的手指不禁捏成一团。她想问问平南王府怎么样了,想想冷不丁的问这么一句让人起疑,便也憋住了。
  风纪远问,“不是有风家军吗?他们也挡不住赤峰兵?”
  说到这,阿缇爹就叹气,“截亲的就是那个风家军的头儿,风家的儿子。公主都被他截了,那上头还不得大发雷霆啊?皇上是昏着说不了什么,把持朝政的庸亲王往燕道关派了监军,突然给换了个当家的,谁听他的呀?上下不和...”剩下的话不说也明白了。
  正在风纪远沉思的时候,阿缇爹古怪的看着他俩,“嘶”了一声,“季公子是怎么到的月牙村儿啊?看二位的相貌举止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贼窝子遍地的地方儿,连个像样儿的富户应该也是找不见几家的。
  风纪远笑笑道,“先前家里有几亩薄田,靠收租子过活。近几年盗贼横行,实在让人呆不下去了。就想着收拾下值钱的东西进京投靠亲戚去。哪成想,船在江上遇了漩涡。”遗憾似的苦笑,“就那么点值钱的家什,都给卷走了。好在我们两口子捡了条命。”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给郝大夫听的。
  乐心附和着他面上难受一番,心里却打起了鼓。
  众人嘘叹一声。
  “看郝大哥熟知京都的样子,应该是玉津谋生的吧?”
  阿缇爹点点头,说是,又道“我瞧着二位有些面熟,差点以为.....”以为后面的话还没出口,郝大夫就招呼赶紧吃饭,“菜都凉了,边吃边说。”这一打岔,阿缇爹的话头就忘了。
  风纪远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乐心汗津津的掌心,感激地看了眼年迈的郝大夫,举起酒杯敬了老人家一杯酒,多谢他老人家的仗义相救,祝他福寿延绵。
  郝大夫受了,活了这么大岁数,岂是看不清楚一些事情的?行医行医,他只管救人,管不了外面那许多。风纪远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明白,既是对自己身份的承认,也是感激他救了夫妻俩的性命,或者连道别的话都一并在里头了。
  阿缇见乐心被自己阿爹的话吸引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眼下嘟着嘴不高兴。扯扯他阿妈的衣角,做娘的怎么不懂儿子的心思。看这小姑娘长得跟个谪仙儿似的,虽是许了人家,但事在人为,谁让儿子喜欢呢。况且他们两个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将来要是真能跟了阿缇,生出来的娃定是好看。阿缇妈整整脸上的笑,“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有十六了?”
  按说不好问已经成亲女孩儿的年龄,乐心的筷子一顿,想是这里也许跟外边的习俗不一样,便微笑着答了,“再有一个多月就十七了。”
  比儿子是大了点,好在也差不了多少,面嫩,显小。阿缇妈给她夹一筷子羊肉,笑道,“看这样子成亲也不久啊,这小年轻儿啊,成亲早了不会过日子,一时新鲜劲儿过去了呀,再往后相看两生厌。”
  郝大夫咳嗽两声,脸色有些不好看。阿缇爹权当看不见,听不见。乐心的脸色有点讷讷的了,她不明白这大嫂说这话什么意思。又听见她说,“我跟阿缇爹就是成亲早,先头甜蜜劲头过了,这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这两年才缓过来,我们阿缇啊,我就打算着让他晚两年再成亲,知道疼媳妇....”
  阿缇不好意思的低头扒拉饭,抽空瞄她两眼,可见到她跟季元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心里马上又堵了。
  风纪远自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想必是阿缇同他娘说了什么,自己的未婚妻三天两头的被别人惦记着,风纪远自是心有不愉,面上淡淡的笑意不减,话却说得有点噎住了阿缇妈,“嫂子不用操心,我比内人年长七八岁,一直拿她当女儿疼的。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许配给了我,要说这新鲜劲头....”他笑笑,“新鲜了十来年了,也未减一分。”
  阿缇娘被噎了一下,面上讪讪地笑。打别人媳妇的主意这事儿,说起来是她不厚道,也不再说什么了,脚下踢踢阿缇爹的脚,叫他说话。
  平常他不常说这些话的,突然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把她当女儿一样疼叫她面上羞得红扑扑的。
  之后都是郝大夫和自己儿子说些家常话,再说说在外面的见闻。一顿饭也就这么吃完了。回去的时候风纪远牵着她的手,话很少,面色有些沉重。乐心也有自己的心事,就算之前不知道,今天阿缇妈说的那些话静下来她也明白些什么了。这会儿见他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烦恼外面的事还是今天饭桌上让他不高兴了。不管是哪样,经历了生死才走在一起不容易,她不想让他心里膈应着什么不愉快。
  乐心站住了脚,拉住他的袖子,“郝大嫂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说她的,跟我们没关系....”
  风纪远一怔,这才明白她在在意什么。抬手摸摸她的发顶,“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会不明白你吗?”见她皱着个小眉头,便揶揄她,“就算你真想走,我也不答应。一只脚进了风家门就是风家人,哪儿都别想去。”
  “那你烦恼的是外面的事情?打算出去了吗?”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她,正色道,“我们可能在这里呆不长久了,今天阿缇爹没有说完的话你听出意思来了吧?”现在这么糊弄着过去了,万一等什么时候回过味来凡事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从京都回来的。
  她明白阿缇爹没说出来的话,“大概是要说我们一个像和亲的公主,一个像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照这样说皇宫里果然是张贴了我们两人的通缉榜出来。”突然想起来郝大夫,“郝大夫他....”
  风纪远点点头,“我想当初他就没有相信我们的那一套说辞,无论如何他都救了我们,他是我们的贵人。至于刚刚说的阿缇父母,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过后想不想得起来是一回事,做最坏的打算,这里没有可邀功的衙门,就算认出来了我们也有时间做准备离开。”
  她偎进他的怀里,望着这满眼的湖光山色,鸟语啁啾,还有半山腰上他们的小家.....怎么舍得丢掉这里的一切再度回到那个纷扰的世界....
  “我们,在这里最多还能呆多久?你告诉我,叫我心里有个准备。”
  风纪远不打算带她出去,想把她留下。如今他已经是个通缉要犯,一个人冒险总比两个人好。要不是外面还有他母亲的线索,要不是始终放不下那支忠心耿耿的风家军,就此在这里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你会不会同意?”
  “我不同意!”对于他的提议,乐心一口回绝,她怕他一去再也回不来,“要来一起来,要走也一起走,你没道理把我一个人仍在这里。”横竖语气就是难得一次的硬气,因为激动胸/脯一起一伏的挤在他身上。
  风纪远不同她讲什么道理,拍拍她的后背叹口气安抚她,“行行行,别生气,我这不是问你的意见了么。你说不,咱们就不。”
  乐心觑觑他的脸色,咬了咬嘴唇,生怕他到时候真的扔下自己,照他的个性真有可能到时候一个人出去面对那些事,“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不行吗?”
  他拉着她往家里走,有件事总要告诉她的,“我没有跟你提过我母亲吧?”
  见她疑惑地摇头,风纪远牵着她上了台阶,一阵暖风吹过,普通的粗布衣裳被掀起一角,“我从小就没见过她,父亲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在天牢的时候遇见了个古怪的老头,说是我母亲娘家的家奴,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母亲的消息。”
  她有些惊讶,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所以你觉得...嗯...老夫人可能尚在人世,想找找看?那你有方向吗?”
  对于她顿了一下喊的那声老老夫人,风纪远好笑的摸摸她的头,“该叫婆母就叫婆母,叫老夫人多别扭。”乐心禁不住他逗,一下儿就红了脸。风纪远继续说,“寻找的方向是有的。”奴三说过她的失踪与皇上有关系,“不管是不是还在世,总要找找看才知道。”
  乐心走在他身边,听得他语气里的失落,特别心疼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母亲的孩子,即便是长大了,也是非常渴望母爱的吧。她很想抱抱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风纪远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他没见过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但他对素未谋面的母亲怀着感恩与算不上浓烈的思念。可如果她活着为什么二十多年都不见他们父子一面,是被困在了哪里还是其他原因,很小的时候他对她有过小小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