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人涨红着脸,却一句回击的话都说不出来。而穆杨重新戴回墨镜,像是刚才这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连带着舒浅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回起初等车的地方。
  刚才一番表现自然都落入等车的这一列人眼中,穆杨虽然已经换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耳边却依然不可抗拒地飘来众人的议论声。他都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前方两个频频回头的女孩崇拜又花痴的目光。
  多管闲事这种情况什么时候也落到他头上了?
  穆杨皱起眉,不太理解自己刚才怎么会一时冲动上前帮了那个女孩。这样想着,又下意识地抬头回望了一眼,只是那个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呵,他这是在瞎操心个什么劲。
  他刚要收回视线,身侧的马路上突然“吱”的一声刹车。穆杨扭过头,的士的副驾驶座车窗已经被摇下,女孩坐在里面,彩色书包还背在肩头,冲他绽开灿烂的笑脸。
  “保镖先生,载你一程吧!”
  ☆、第2章 chapter2
  穆杨睨了她一眼,并不打算上车:“谁说我是保镖了?”
  “嘿嘿,”舒浅笑着,竟然打开车门哧溜一下跳了出来,一把拎过穆杨身侧的行李箱就奔到后方把它塞进尾箱里,动作快得不给人抗议的机会。待完事了,这才笑眯眯地再次看向黑着脸的某人,语调轻快:“这位大哥,总得给我个机会表达谢意吧?”
  连车里的司机大叔都探过半个身子凑向车窗向他喊道:“上车吧,这小姑娘我认识,不会拐了你的。”
  大叔这一嗓子喊得舒浅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在排队等车的几个人也都用又羡慕又打趣的眼神看着俩人。穆杨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才拉开后车门,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
  的士在机场高速上飞快地行驶着,舒浅冲着司机甜甜一笑:“何叔,谢谢你来接我啊。”
  “诶,谢什么,这会儿正愁接不到客呢。”何叔人很爽朗,从反光镜里瞥了一眼后排沉默不语的穆杨,好奇道:“浅浅,刚才发生什么了呀?”
  “就一点小误会。”舒浅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机场门口的意外,听得何叔连连皱眉,忿忿不平道:“现在有钱人的小孩啊,都被宠坏了,担不起一点责任!”
  “其实我估计那个女孩也是被吓坏了,毕竟十几万的东西啊,要是我摔坏了也得慌神。”舒浅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穆杨道:“不过你训她妈妈的那段话说得真好!那女人也真是的,孩子哭得那么厉害还凶个不停。”
  穆杨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舒浅也不介意,继续问:“你是做什么的呀,刚刚问话的时候气场实在太足了!”
  穆杨再次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律师。”
  “难怪!”舒浅惊叹一声,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舒浅,在天澄设计公司上班。”
  穆杨接过,没看一眼,径直放入西装口袋里。
  舒浅有点受打击,什么嘛,刚刚问起话来还气势十足,怎么这会对着她就冷成一座冰山了。
  她噤了声,默默地转回身子坐好。穆杨本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几秒后,忽然觉得车里过于安静,这才看向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女人。
  他坐在她的侧后方,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和半张侧脸。正午的阳光明亮,将她的皮肤映出一丝浅金色的光泽。而她垂着眼帘,从穆杨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微微嘟起嘴的弧度,有点委屈的样子。
  穆杨某方面有些大条的神经忽然抖了抖,猛地想起曾经许卿桓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有异□□往困难症?怎么每次和女人在一起你都能把气氛冷成冰窖?”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不过眼下……
  唔,好像确实是这样啊。
  穆杨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她的名片。简单大方的样式,纯白的底色上绘着浅浅的纹络,“舒浅”这两个天蓝色的字跃入眼中,如同云缝间蹦出的一抹蔚蓝天色,简致又淡雅。
  他盯着名片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舒小姐,你从事的是哪方面的设计?”
  突然听见他浑厚低醇的嗓音,舒浅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却又瞬间没心没肺不计前嫌地欢快起来,清爽的声音像是随着金色的阳光在跳跃:“室内设计,主要是家装方面的。”
  顿了顿,又道:“叫我舒浅就成。”
  她笑得灿烂,目光真诚,穆杨忽然发觉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也不是那么麻烦讨厌,于是扯了扯嘴角回应道:“穆杨。”
  舒浅认真记下他的名字,刚想说什么,许久没出声的何叔突然朗声问道:“小穆,快要下机场高速了,你去哪里啊?”
  “市中心医院。”
  “浅浅你呢?”
  “我直接回公司。”
  穆杨听闻,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还是提醒道:“你腿上的伤口出血了……”
  “嗯?不严重啊。”舒浅没反应过来,只是个小伤口,不至于去医院吧。
  “行李推车是铁的,有锈迹。”对于反射弧长到这种地步的人,还是直话直说比较恰当。
  “……你居然连这都注意到了?”舒浅正叹服着,脑袋瓜却猛地一个机灵,神情一变:“等等!不会还要打破伤风针吧?!天哪怎么这么倒霉……”
  穆杨瞥了眼她风云变幻的表情,再次无语地沉默下来。
  果然啊,和女人搭话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合他……
  中午市内有些堵车,不过身为几十年老司机的何叔巷里巷外钻进钻出,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稳稳停在了医院门口。何叔没开计价器,不肯收钱,舒浅估摸了下里程,下车前硬是塞了八十元车费给他,又怕何叔还是不肯收,一手拖着穆杨的行李箱,另一手拽着穆杨,飞快地溜上了人行道。
  穆杨被她拉着衣袖走了一段,最后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舒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他,递回箱子,不好意思道:“嘿嘿,刚刚走得急,忘记还有你了。”
  穆杨瞥了眼她,没出声,倒是扭头望了望何叔驶离的方向,想问什么,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对了,你刚下飞机,来医院干嘛呀?”舒浅边走边问。
  “找人。”穆杨淡淡答道,看了看表,又停下步伐,“你先进去吧。”
  “你呢?”舒浅也顿住脚步,抬头却瞥见他鼻尖细细的汗珠,不禁有点想笑。
  还以为这座大热天穿西装的冰山不会觉得热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用管——”话还没说完,穆杨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洁白的纸巾,而那双手的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擦擦汗吧。”
  他愣了一秒,抬眸看着舒浅,这才接过纸巾:“谢谢。”
  “不用。”舒浅摆摆手,“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本来想请你吃顿饭,不过直觉告诉我你不会答应。”
  穆杨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笑意,看着她,只觉得心情竟出乎意料地轻松了不少。
  舒浅也不在乎他接不接话,埋头又在背包里一阵搜罗,最后掏出一包黄橙橙的姜糖递给他:“我刚从凤凰旅游回来,这是那边的特产,送一包给你。”
  穆杨正想着怎么拒绝,却感觉手心一沉,舒浅已经把姜糖塞进他手里:“太热了会融化的,别让它晒太阳啦。有机会下次再见吧。”
  说完,她已经笑着挥挥手,转身快步走进医院大门了。
  而她身后,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走向了附近的茶餐厅。经过垃圾桶时,他脚步微顿,最终还是将纸巾和糖包捻在手心,迈步离去。
  许卿桓推门走进餐厅时,穆杨已经靠在临窗的座位边等了好一会儿。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继续垂眸看着手机屏幕。
  许卿桓轻笑一声,一点不介意他的无视,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挑个御临仙那种级别的高档餐厅狠狠压榨我一番呢。”他打趣道。
  “我没你那么恶趣味。”穆杨收了手机,脸上总算挂上一丝表情,“你下次再放我鸽子,就直接包机去法国米其林吧。”
  “成成成,”许卿桓无奈笑道,“以我第六次失败的恋爱发誓,坑谁也不敢再坑你了。”
  “又分了?”穆杨挑眉。
  “前天分的,还是嫌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许卿桓耸耸肩,“家常便饭,我都习惯这个理由了。”
  穆杨盯着他,没出声。
  “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许卿扬开了句玩笑,却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收了笑意,心里默默烧了柱香——
  凭他对穆杨的了解,凡是出现这种神情,下一句话不是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就是击得对方溃不成军。
  果然——
  “下次不是真的喜欢,就别随随便便开始,你以为恋爱史集齐十段有奖么?”穆杨终于收回视线,平静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许卿桓却是一怔,旋即道:“谁说我不是真的喜欢?”
  “那你身上怎么一点情伤的感觉都看不出?”
  许卿桓无语,半晌才瞪他一眼:“当律师的要不要说话这么一针见血……”
  接着却又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每次都想认真开始一段,但是总感觉不对,像少了什么似的……”
  究竟少了什么呢?他问过自己很多次,却始终不明白哪里缺了一块。就像前几天上任女友发来的短信里说:“卿桓,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可是你给我的关怀更像是一个哥哥的感觉,你让我觉得,我走不进你的心。”
  那晚他翻来覆去看了那条短信很久,第二天一早,照旧神清气爽地准点上班,照旧和同事病人谈笑风生,只有在翻看相册时才会看到零星半点那三个月恋爱的影子,心底却起不了一点波澜。
  她说得对,他那六段无疾而终的恋爱里,都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
  穆杨看着他突然一副感春伤秋的神情,配合地噤了声,视线闲散地飘向窗外,却在扫过一旁医院大门口时微微一滞。
  在街道和建筑苍白灰暗的色彩下,那抹跃入眼帘的缤纷像是雨后初晴的彩虹,蓦地吸了他的视线。而背包的主人,虽然穿的依旧只是那身简单的蓝白t恤和牛仔裤,隔着这么远他却一眼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灿烂犹如朝阳。
  而她身边,站着另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坚毅的眉眼望着前方,却在低头望向她时,划过一抹温温的笑意。
  ☆、第3章 chapter3
  舒浅打完针出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的假只请到上午,于是这会儿连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向医院门外走去。
  没走几步,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浅浅?”
  “二哥?”她回过头,略微拥挤的大堂里,那抹高挑的身影一下就跃入眼中,“你下班啦?”
  “嗯,今天只坐上午的诊。”林风扬穿着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已经绕过挂号处排队的人群走到她身边,“雪落说你又一个人去旅游了?”
  “对呀,这次只去了凤凰古镇,等下次请到长假的时候打算去西藏走走,我可一直盼着呢~”
  “你一个女孩子,经常这么跑叔叔阿姨放心么?”林风扬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笑意,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他们哪有不放心的”舒浅语调轻快,“要是我成天闷在家里他们才该担心了。”
  林风扬笑了。这丫头五岁时被老爹落在深山老林里三小时,结果急急忙忙返回去找人的大人们还没回来,小不点儿倒是屁颠屁颠自己溜达回家了。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舒爸舒妈就习惯了把女儿早上丢出门自个逛悠,然后不紧不慢地等着小家伙玩完再回来了吧……
  “对了,你来医院干什么?”林风扬问着,目光已经上上下下把她身上打量了一遍,一眼就瞥见她腿后涂着碘酒格外显眼的伤口,皱起眉头,“受伤了?”
  舒浅敷衍地嘿嘿笑了两下,缩了缩右腿,不想让他看到:“刮伤了一点,没事。”
  林风扬却问:“打破伤风疫苗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要打针?”舒浅瞪了瞪眼。
  “一看就是新鲜伤口,你跑医院来不会就是为了擦个碘酒吧……”他无语地看她一眼,又道,“别吃辛辣油腻的东西,这几天也别吃海鲜和发物,洗澡时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定时消毒免得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