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苏姐姐,这么许多年过去,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啊。”
  站在他们眼前与人说话的这个混不吝,与苏萧闲其实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在几百年前,魔界的一次寿宴上,苏萧闲喝多了酒,偶然间在溜出去透气的时候,与人见过一次,听他身旁的婢女所说,好像是叫龚沉。
  那时候苏萧闲看他也不过觉得是个娃娃,如今竟也能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着实是后生可畏啊。
  “姐姐?祖宗我长了你这么多岁,你叫我声奶奶我说不定还得吃着点亏呢。龚沉,你爹在你出来之前,难道都没教过你如何认辈分吗?”
  苏萧闲撇了他一眼,她虽知道龚沉此次必然来者不善,却又不敢在面对婴鬼的时候冒然分心,只好先以言语刺激一下对方的内心。
  希望能够以此方法,稍微的拖延下来一些时间。
  “随你怎么说,我不稀罕与女人争这种口舌之快,只不过我也劝你一句,以后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祖宗长祖宗短的,稍微也得看看形势啊。”
  那人说着斜着眼睛,朝着那已经被婴鬼巨大的灵力撑到,就快要爆体了的孟舟努了努嘴。
  “我送你们的礼物,还算喜欢吗?”
  龚炎也真没想到,这小子在匆忙放了孟舟在此拖延时间以后,竟然还一直都没远走,就在这周围隔了一段距离徘徊。
  为的就是等到如今这一刻,在这两个长辈面前,杀个回马枪,打人个措手不及。
  他应当还在龚炎或是苏萧闲身上,有些所图。
  “粗制滥造,就凭你想要达到我当年的程度,估计得再学一万年吧。”
  “话别说太满,先答应了它再说也不迟。我承认你一直被认定为魔界最难以超越的天才,但创造与复制终究还是两个概念。”
  那龚沉双手环肩,站在离两人略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脸玩世不恭的来回徘徊着。
  “况且,你这尊大佛都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想要婴鬼,我难道还需要自己造吗?”
  那人说着,便从衣下抽出两把羽刃猛地向他二人飞来,薄如蝉翼般的羽刃裹上了他的灵力,在他的操纵下如鬼魅般迅猛刁钻。
  身前的婴鬼似乎是感受到了龚沉的存在,就连撒欢都显得更有底气了,前有婴鬼猛烈的嚎叫,后有羽刃撕裂空气的凛冽之声。
  苏萧闲和龚炎二人被夹在中间,一时间应接不暇。比起羽刃的骚扰,能否一直压制住身前的婴鬼才是更要紧的事,所以在人步步紧逼,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两人也都有所负伤。
  就从方才他们两人与龚沉的交谈来看,他这次的目的,恐怕是与龚炎有关。
  苏萧闲一面对付着婴鬼和羽刃,一面分出神来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身边的龚炎。
  龚沉虽然在魔界的这群后生之中,算是拔尖的,但就凭他要想造出完整的婴鬼,还得再等个几百年呢。
  苏萧闲看着眼前的婴鬼与龚炎,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自从混沌之争过后,虽有天界压制,但魔界想要称霸六界的贼心也一直没死,只是苦于力量不足,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而这些年来,魔界也一直都在寻找龚炎,只是一直也都没能找到有关他的任何线索。
  如今龚沉明明没有制出完整婴鬼的把握,却又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恐怕其真正的目的,大概不在婴鬼而在龚炎。
  苏萧闲瞧着龚沉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暗自咬了咬牙。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这不成型的婴鬼,是哪个不要命的后生暗地里捣鼓出来的,如今一看,倒是她这许多年过的太过安逸,小瞧了魔界的野心了。
  这些人简直全然忘了,当年婴鬼现世以后失去控制的模样,那种足以撼动整个六界的力量,根本不是可以被控制的住的。
  那个时候,婴鬼刚一被造出来,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脱离了控制,整个人间顷刻颠覆,化作死亡的炼狱。
  直到后来,苏萧闲的父王耗尽灵力,搭上性命,才和天帝一块堪堪将其压制,封印进尚还年少的苏萧闲体内。
  老祖宗实在是不能想象,在见识过那样的一番景象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继续打上婴鬼的注意。
  真是贼心不死。
  “龚炎,你小心!”苏萧闲严瞧着眼前人在羽刃的紧逼之下,一步步的与自己隔离开,心中不免一阵惊慌。
  龚炎听见苏萧闲的声音,也尝试着要往人身边靠,却在刚有一丝动作的时候,便被婴鬼的一声巨吼给震了回来。
  再以后那婴鬼就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发着恰到好处的疯,一直都没给龚炎半点机会,让他能和老祖宗汇合。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龚沉的那点小心思,简直就如同是司马昭之心了。
  羽刃的数量随时都在增加,老祖宗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如今也的确是自混沌之争以来,她第一次的感到了有些束手无策。
  眼前对于婴鬼的压制,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却也是这之中的重中之重。
  苏萧闲虽然明知道,这种时候龚炎那边,正需要她去帮忙制造一个机会点,好去打乱对方的节奏,让他得以在稍微喘息过后,绝地反击。
  但眼前的这个情况,却摆明了不允许她如此做。
  正当老祖宗多次找寻突破无果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龚沉身后的阴影里。
  苏萧闲在看到了这一场景后,几乎是连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同时也再顾不得什么安慰。
  几乎是在看见宋靖秋闪过的第一刻,老祖宗便不管不顾的蹿了上去。
  一枚纤细的羽刃正巧逼到她面前,角度刁钻,苏萧闲避无可避,就这样任由其划破了自己的眼睑。
  鲜血应声而出,流的老祖宗睁不开眼,苏萧闲几乎是闭着眼睛揽住的宋靖秋的腰。
  “你活腻了!回来干什么!”
  第49章
  宋靖秋的到来很明显的打了龚沉一个措手不及,这周围的黄沙虽是因其而起,却反被宋靖秋所用,成了对付他的障眼法。
  周围的黄沙与风声,极大的遮掩住了他的五感,使得就连宋靖秋这样的一介凡人都能轻易的近了他的身,甚至还能在他的背上留下符咒,这让龚沉感到极其的气愤与羞辱。
  宋靖秋喘着粗气,一手环住老祖宗的腰肢,一手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的覆在了苏萧闲的眼上。
  老祖宗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便在耳边听见了一声极大的爆炸声。
  周围的一片矮墙被炸了个粉碎,破碎的沙石瓦砾不断的朝着四面迸溅开来。
  宋靖秋极尽全力的将老祖宗护在怀中,举袖掩面,带着人退到了一座矮屋之后。
  能够顶着周围巨大的灵力压制,将风符和火符一块儿贴到龚沉的后背上,这已经耗费了宋靖秋许多的精力,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龚沉没能发现他的这一举动,后背猛地被人一炸,起码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捣乱了。
  没了他的干扰,已到穷途末路的婴鬼很快便败下阵来,龚炎一个人就足以将他销毁收服。
  苏萧闲微闭着双眼,靠着土墙坐下,宋靖秋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口,浑身泥泞,满头沙土,看上去狼狈得很。
  “你想什么呢?不是告诉你躲远些等着我?”老祖宗虽然被人伤了眼睛,却还是能凭着感觉,探知到宋靖秋的位置,只是看不到这人此时的情况。
  度过了方才那样的危险,还不知人伤势如何,这难免让老祖宗有些担心着急。
  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强硬,只见她高昂着脸,手指着身前的宋靖秋,如此质问道。
  宋小大夫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苏萧闲,隐隐的笑着。
  这一路上摸爬滚打,殚精竭虑,实在是没有比如今这一刻,更能让他安心的时候了。
  漫天的黄沙终于停止,蔚蓝的天空渐渐的在尘土之中,露出丝丝缕缕的踪迹,周遭的风暴也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阳光透过尚未落定的尘埃,一缕缕的撒下来,映在宋靖秋的身上脸上,有些耀眼,他抬起手来阻挡。
  苏萧闲就坐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双眼之上蒙着一块白色帕子,衣衫破旧,满脸尘土。
  那样子和他在仙山上初次见她,被她所救的样子,出奇的相像。
  “宋靖秋,你祖宗我虽然伤了眼睛,但还是能知道你在哪的。”
  “恩。”
  宋靖秋看着眼前,如同一个被拿走了玩具的孩童一样,气急败坏的老祖宗,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见他走到她面前,缓缓的蹲下身,轻轻的拉过苏萧闲的手指,攥在掌心,倾身抵住了她的额头。
  “我想着你呢,我很担心你。”
  宋靖秋这话听得苏萧闲心里痒痒的,方才还窜得老高的火气,没一会儿就全都灭了,只剩下这一句话,还一直回荡在她脑海里。
  我想着你呢,我很担心你。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苏萧闲也有不知道多少年,都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了。
  许是因为她这个鬼王的灵力实在太过强悍,以至于让许多人都忽略了她的安危,自她父王死后,有无数的人因为美貌与媚骨对她着迷。
  为她生,为她死,却从没有人,再对她说过一句担心。
  所以如今宋靖秋这一句十分普通的话语,竟还让苏萧闲有些隐隐的脸红了。
  婴鬼消亡,尘埃落定,就连龚沉也在被宋靖秋用符咒炸了一次后,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漫天的黄沙,已然散开,蔚蓝的天空随之显现,一切都好像是回到了从前,除了孟舟那只剩下了半副的骨架还如破布般的被扔在那里外。
  这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又重回了千年的安宁,这一场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灾难,如飓风般呼啸而来,也如飓风般呼啸而去。
  龚炎站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无论身心,都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矮屋后面,宋靖秋被苏萧闲有些拽住了衣领,有些蛮横的拥吻着。
  他感觉到了龚炎的目光,虽然显得有些不甚自在,但还是与人赌气一般的,尽心回应着。
  龚炎看着,摇头笑笑,抬起腿继续向村外走着。
  老祖宗能感觉到他的离开,却无心对其阻拦,魔界的野心不会就此熄灭。
  而只要他们的野心不灭,对于龚炎的利用与寻找,就永远不会停止。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任他离开,到这六界任意一个角落里去。
  就如同之前那些年一样,让这世上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行踪,包括苏萧闲。
  龚炎离开的悄无声息,就如同他来时一样。
  老祖宗和宋靖秋两人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等他们拍拍满身的尘土,离开这片地方的时候,风和日丽,天气正好。
  两人只在周围的镇上休息了一晚,转天便找了船家走水路,直奔扬州。
  苏萧闲从前来到人间的时候,曾来过几次扬州,什么美景乡情都没记住,唯独记住了大闸蟹的味道,即便是回到了鬼界也依旧想念。
  早在仙山上时,老祖宗便常与宋靖秋念叨,如今终于也能如她所愿,去到扬州了。
  “客官与夫人这次去扬州,可是要去游玩的?”
  宋靖秋寻得这位船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听百姓们说,他从前行过军出过海,天南海北的都去过,是那镇上数一数二的老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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