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手指粗的铁链一圈套一圈,环形的一个长条链子,本该是门板外最强的壁垒,却在房间内的力气反方向拽拉之下,变成了室内人的工具。
  门板外的拴着铁链的铜环‘咔’的一声,直接被拽断了。
  铜环连着铁链条清脆落地,从台阶一路滚到泥土的院子地里,落在瞠目结舌的陈家人脚下。
  两扇厚重的门板从内被拉开。
  央央坐在堂中,斜挑着眸,聚精会神凝视着站在门口正好遮挡住她的和尚。
  西斜的光洒进灵堂内,照在了青灰色僧袍上,和尚收回手,宽大的僧袍下,丝毫看不出他那能拽断铁链的力气,一身力气具掩藏在看似文弱的身材下。
  稳如泰山的和尚双手合十,带着清风明月般的雅气。
  “阿弥陀佛,贫僧前来领取哺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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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圣僧与村花4
  陈家人懵了,同花村的人也懵了。
  这个请来念经的和尚,力气这么大?
  大家的目光落在决非和尚的身上,不断打量着,却始终无法从他宽大的僧袍下看见能扯断铁链的力量。
  陈家人到底有些心中发怵,胖婶子给使了个眼色好,还是去了厨房又端了碗素面来,这次不光配的有小菜,做的糕点都塞了一盘。
  和尚前脚拎着食盒进屋,后脚门又被大力关上。
  央央就坐在灵堂里,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看着和尚。
  他可真让她惊喜的。
  在决非转过身来之前,央央已经收起了那副好整以暇的玩味,垂着眸绞着手,看着惴惴不安。
  决非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怕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做,对陈家人肯定还有着担惊受怕。
  一个家中没了人的小姑娘,几乎是在别人的掌控下求生,活得战战兢兢。单看她婶婶叔叔对她的态度,连饭都不给她一份就知道,央央定然是被委屈惯了的。
  决非主动把两份素面都放在了央央的面前,小菜和糕点也全推给央央,让她先选取了,才接了剩下的那份。
  央央把握着度,用饭的时候没有作妖,把空碗堆到门口边的小矮桌上,回到决非身边继续听他念经。
  三月的天暗的也早,几乎是夕阳的光刚收了那么一抹色,外头就安静了下来。
  灵堂内只有两根蜡烛在燃。身边就是供桌棺材,到处都挂着白布,央央一身薄薄的素裙,坐了会儿,身子微微发颤。
  决非睁眼时,正好把她的动作看了个清楚。
  和尚只一犹豫,就停下了诵经。
  七天停灵,他要在灵堂诵经七天,这个小姑娘也要被她亲人关七天。春夜依旧寒气逼人,她一袭薄衣,如何能抵御。
  “施主,时辰到了,请去安置。”
  央央睁开了眼。
  蜡烛已经烧了一小截,室内两根蜡烛点亮的微光只是那么一小块儿的明亮,四下里都是一片昏暗。
  烛光刚好打在和尚的身边。他的倒影斜斜的,投在央央的身上。
  央央被他的影子包裹在其中。
  灵堂里就那胖婶子扔过来的棉花草垫子,三床被子。央央起身把垫子铺好,又铺了一床被褥,回头温温柔柔对决非说道:“大师,床铺准备好了,过来睡吧。”
  决非没有动,双手合十垂眸:“施主休息就是,贫僧要彻夜诵经。”
  “那我陪你。”
  央央直接抱了两床被子,一床递给了决非,一床裹在自己身上,学着决非盘腿在蒲团落座。
  她撩起了腮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笑容浅浅:“大师,我婶婶让我来听您讲经,那我不该躲懒才是。”
  决非又为难了。
  他说不睡,央央要守着他。他若是睡,和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儿该如何睡?
  决非默念了一句佛。
  出家快十年,佛主并未教过他该如何应对此等局面。
  央央自顾自坐下了,裹着一床被子,倒是自在。
  她手托着腮,笑吟吟目视着决非:“大师,诵经呐。”
  决非犹豫再三,双手合十,还是低低念起了清心咒。
  央央听着决非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柔柔的烛光几乎照不到她。央央始终是在决非的影子里被包着。她脸上是倒影的昏暗,闭上眼的她在墨色的倒影里是如蒹葭的温柔。
  决非诵经的声音低低,他心里有心事,闭眸没多久,就悄悄睁开了眼。
  身侧的女孩儿也双手合十,闭着眼一动不动,微微下垂着脖颈,露出那一截没有被被子裹住的白皙。
  决非再度闭眸。
  央央是发现了决非的小动作的。她心中暗自偷乐,明面上还得绷着,暂时没有做出犯困的模样。
  时间太短,她若是被发现了,可能会被撵去草垫子上谁。
  且再等等。
  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央央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头一点一点地,身子再也撑不住重量似的,微微侧倒。
  决非隔一会儿就要注意央央的状况。他起先睁眼三次,未曾见央央入睡,只当她撑住了,心中说不清是放松了截,还是茫然了截。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察觉身侧不太对,睁眼抬眸看去,央央身子朝外侧在倒。
  左侧是他,右侧是冷冰冰的地面,连一张蒲团都没有的干净。
  决非动作快过思考。
  他一手从后,轻轻托住了央央倾斜的身子。
  决非见央央依旧未醒,松了口气,扶着她的身子板正了。
  刚刚扶稳,央央的身子又向他倒来。
  决非这次反着方向手不顺,还未扶稳,央央如无骨的柳叶滑落到他胸膛。
  直接睡在了他怀里。
  决非空举着还没有扶到人的双手,神情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央央身上的被子微微滑落了些,她躺在决非的怀中,用足了力气保持着看似无力随意实际浑身紧绷着的姿势,侧耳贴着和尚的僧袍,只那么薄薄一层衣料下,和尚加速了的心跳让她悄然弯了眉眼。
  决非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一个能在不晃动央央的情况下掰开她的位置。
  更何况,现在央央紧紧是靠在他怀中,若是他要伸手了,一个动作不好,怕是她要彻底贴着他的身体。
  决非未曾遭遇过此等窘境,僵持着动作许久,迟迟做不出下一步。
  央央却无他的僵硬,舒舒服服靠着他,闭着眼放松了不少。
  决非过了良久,才慢慢放下手。
  他找不到一个能够解决当下情况的办法,能做的,只是等待。
  蜡烛烧到了烛心,盘腿而坐的和尚闭着眼,在黎明之际陷入了浅眠。
  央央慢慢睁开了眼。
  她身上和决非身上被子都快掉了。夜里风凉如许,薄薄的一层衣抵御不了风寒,央央身子微微一侧,把她的被子裹紧,又伸手把决非的被子推在地上。
  而后,她手缠上了决非,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朝被子的方向倒。
  决非浅眠中忽觉有些不对时,他的身体重心不知不觉间被央央带着已经倒向了地上的被子。
  而央央的被子,搭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决非在夜色中睁开了眼。
  他僵硬的仰躺在被褥上,自己的怀中,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环着他腰,靠在他胸膛睡得香甜。
  夜风里吹得窗外高树枝叶呼呼,窗户缝隙里具是呜咽的风声。
  缠着白布的灵堂里,是决非沉寂多年一朝乱了节奏的心。
  天蒙蒙亮,央央舒舒服服靠在暖和的怀中睡了一夜,察觉到自己这会儿是垫着一床被子,那围着她大半夜的温度消失了。
  央央坐起身。
  清晨的光照已经从窗格里照了进来。
  穿着青灰色僧袍的和尚双手合十,盘腿坐在棺木前闭眸诵经。
  央央坐在三床被子中,笑吟吟看着试图遮盖昨夜的和尚。
  难道说他以为天不亮的时候早早起来把被子塞到自己怀中,就能瞒过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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