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被列为软弱涣散党组织后,他们村就得整改,就必须做出一套台账出来作为整改好的佐证材料。
  “放心吧,软弱涣散党组织的整改方案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去实施,我们已经物色好对象,正准备发展他入党。”杜善薇笑道,“这种整改措施并不难,就是花费的时间要多一点,毕竟要成为一名正式党员需要两年多的时间。”
  “那就好。”覃承毅想了想,他看了下周围,发现杜积明正在和几个村民在聊天,其他两位村干部在旁边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轻声问道,“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你不要觉得冒昧,我今天一见到你就觉得有些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上午那位杜组委介绍名字时他就留意到了,杜善薇和杜善琳应该是姐妹关系,而杜积明支书也应该是他们的长辈,因为刚才在支书家里吃饭时,他见杜善薇去厨房帮忙端菜,和支书妻子之间的动作十分亲昵,所以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最好不要让人家的长辈听到,要不然还以为自己想调戏人家呢。
  对这类的事,他一向十分谨慎。
  杜善薇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见他提起这事,她预感到自己的疑惑即将解开,就忙回答道:“是见过一面,实际上你刚下车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因为你长得很精神。”
  意识到自己比对方大一岁,有些话她也敢说出口了,笑道,“过年前我因为咳嗽去楠城市的覃祯诊所看病,在路上问话……”她把两人的碰面简短地说了一遍。
  覃承毅一听,仔细回想,恍然大悟,点头道:“我记起来了,那你的咳嗽现在是否根治?”
  杜善薇这么一说,他终于记起来了,当时他刚睡午觉起来,起床气还没有消,见有人问话,以为又是一个想借着问话要自己联系方式的女人,就不怎么想理会,不过在听到诊所的名字,见她时不时咳嗽一下,一路跟在自己身后又很安静的模样,他当时就意识到自己误会对方。
  “嗯,已经彻底好了,覃医生的医术非常高明。”杜善薇很是感激,身体真生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她现在对所有医术好的医生都报以敬意。
  “我爷爷在治疗咳嗽方面是挺不错的。”覃承毅的心情大好,唇边流露出明显的笑意,眼睛熠熠生辉。
  杜善薇早就猜到对方和覃医生应该是亲人——从姓氏和当初的态度上看非常明显。
  两人说开后,杜善薇突然觉得眼前的小伙子一下子变得十分顺眼。
  “老实说,我在市里有工作要忙,不可能经常来村里,所以……”覃承毅顿了顿,微微低头看向杜善薇,“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就该那么爽快!杜善薇差点叫好。她最喜欢这种直接不做作的做法,不想猜来猜去。
  想到这里,她不再扭捏,朝杜积明喊道:“支书,你们过来一下,有事商量。”
  等大家聚在一块,杜善薇就跟杜积明说起刚才的事。
  几个村干部都暗暗欢喜。
  “需要买一些办公用品,这钱咱们不会乱花,到时可以给你们看票据。”杜积明为了经费决定不要脸了,就把杜善薇早已打好的申请从口袋里掏出来,再递给覃承毅。
  “承毅,我们想买一台彩色打印机,两组档案柜,若干办公用品,再升级党务村务的公开栏,合起来差不多要5000元。”他想起什么,又赶紧说道,“以后你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一个电话过来,我们都会配合。”
  “配合?”覃承毅暗暗震惊于对方的有备而来,一边看着手中的申请书,一边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啊,比如说你本来要来这里的,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上面查岗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你来过了。”杜积明自认自己说得还是很含蓄的。
  覃承毅再次震惊,原来还有这等操作?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还是南山村委不同别的村委,太会配合了!
  “这个先不提,支书,申请书我先拿回单位,能不能拨款得看符不符合单位的规章制度,无论能不能办成,我都会再和你联系。”覃承毅看完申请书,没发现不合适的地方,就小心放到自己的公文包。
  杜积明等人都没有意见。
  等送走覃承毅,黄秀珍忍不住说道:“这小伙子长得多好啊,和咱们三妹站在一起多般配,就是离得远。如果他常来村委还好,如果像其他村的第一书记一样,一年到头来不了三次,那就不用说了。”
  “你这是媒婆瘾又犯了,一对年轻的小伙子和大姑娘站在一块,你都想给他们介绍,今天刚第一次见面,接触没多长时间,表面上看覃承毅这个小伙子是挺好的,但暗地里谁知道?”杜积明的语气有点不好,觉得黄秀珍的话传出去,对自家侄女影响不好。
  “再说了,万一人家结婚了呢?有女朋友呢?”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已婚并不奇怪。
  “我刚才问过他,人家没结婚。”黄秀珍反驳,随即又小声道,“就是没问出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杜善薇呼出一口气,见他们还在谈论男朋友女朋友的事,忍不住插嘴:“我比他大,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孩子。”她觉得和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结婚,那婚后岂不是要像姐姐一样照顾对方?家务活岂不是要自己做?
  她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每天都很费心地做保养,可不想婚后老是做家庭主妇的职务。她希望能找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能体贴人的丈夫,能相互分担家务活。按照概率来说,这种理想人选只能往年纪大的去找,年纪比自己小的,说不定比自己还懒散,还任性呢。
  “这点年纪差别算什么!”黄秀珍大手一挥,大声道,“我还见过女方比男方大十岁的,现在人家还不是生活得挺好?生了一儿一女,也没见人家吵架,可见这婚姻是命中注定,这个锅正好配那个盖。”
  婚姻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杜善薇不想再谈论下去,找个借口回家了。
  *
  林外声声啼布谷,青郊应及试春耕。随着气温一天天升高,春风吹拂着大地,沉睡的土地开始苏醒,此时,也该到春耕的时候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村民们早就在琢磨今年该种哪些作物。就在这时,杜善薇借用村委的办公室,去镇上借来投影仪,通知村委那些有意种植百香果的村民前来培训。
  授课人当然是钟文聪。
  讲完课,解答完村民提出的问题,下一步就该是统计谁要种多少亩百香果,谁要多少棵苗。虽说一般是一亩地种一百棵,但个人的想法不同,有些人可能只想种八十棵。
  “别说,你弄的这个培训会真有效果,报名的人数比先前的摸底有明显增加,一些人本来不想种的,结果听我们这一说,立马意动,改变主意。”事后,钟文聪看着手中的表格笑道,“我看那个副镇长很看好这个种植百香果的项目,如果今年能赚到钱,他明年应该会在全镇进行推广。”
  杜善薇请来了镇里主管农业的副镇长谢安榆出席这个培训会,这是她去借投影仪时,对方主动提出要来的。之前谢安榆是组织委员,后来换届时,他的职位升为常务副镇长,这才轮到杜善琳来接任。
  “本来就有效果,你讲课讲得好,我去年的确挣了钱。明年不敢说,今年挣钱的几率真的很大,唯一让我担忧的是气候问题,可千万不要遭遇什么大暴雨强台风之类的,要不然那个挂果率……”杜善薇说到这里,微微皱眉。
  “第一年一定要让村民吃到甜头,要不然明年就难以推广了。”
  钟文聪见状,开玩笑般说道:“薇薇,你就放心吧,我觉得你从小到大的运气都不错,这次一定也会很好,要不然咱们有空就去观音庙里拜拜,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观音庙是求子的。”杜善薇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暗暗琢磨,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真去拜拜也没关系,反正求个心理安慰嘛。
  培训完的第二天,有些早就下定决心的村民来到杜家,很爽快地签订协议,同意加入清阳县南山村百香果种植专业合作社,并在杜家的苗圃里下单买苗。
  “八爷,你先回家整地,整完地就可以给我打电话,到时我再送苗上门,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们。”杜善薇收好协议书,对眼前的杜庆林缓声说道,心里极为高兴。
  协议一签订,计划总算是落到实处。
  “好好好,我去听了课,见百香果不难管理,就想着先种两亩地试试,我还有一把力气呢。”杜庆林笑眯眯说道。
  他在族中排行第八,和杜庆国的关系不错,同时也是村里聘请的保洁员,家里唯一的孙子杜善谷正在县里读高三。
  “阿谷现在的成绩怎么样啦?今年六月高考,他准备考哪里的大学?”杜善薇顺嘴问了一句。
  “他的成绩一向不大好,人是努力,可脑子就是不开窍,老师说他可能会考上大专。我不求他光宗耀祖,只要他吃好睡好,不出去跟别人胡混,听话懂事,老头子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杜庆林依旧笑呵呵的样子。
  杜善薇莞尔,眼前的八爷的确是这个性子,大概是媳妇儿子走得早,眼前就剩下杜善谷这个唯一的孙辈,他老人家看得开,只要孙子身体健康,不长歪,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从不会奢求更多。
  杜善薇颇为佩服对方的豁达。
  送走杜庆林后,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加入合作社的村民越来越多,眼看着果苗真能卖出去,杜善薇和钟文聪每每在夜里算账时都会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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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利润
  “表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像是古代的地主老财,每天晚上都会暗地里数数自家地窖里到底存了多少金银财宝?”明亮的灯光下,钟文聪突然调侃道。
  杜善薇双手在键盘上跳跃,不大一会儿就把数据全部输入到表格中,她又和纸质版上的数字对过一遍,这才点击“打印”,接着回头看他,答道:“是地主老财就好咯,人家那是只进不出,我是进进出出,都快财政赤字了。”
  “哪有那么夸张?”钟文聪挑挑眉,问她,“对了,你那妇女创业小额担保贴息贷款有消息没?”
  “没有,二月底交材料上去,前几天县妇联的人来看过,我的确是在创业,没什么问题,听琳姐说贷款快批下来了,让我不要太着急。”杜善薇抿了抿嘴,叹了口气,“哎呀,想挣钱怎么就那么难呢?我都想把我的微博号给卖了,上个月有人私信我,说愿意出几万元买。”
  “又在胡说,还没到山穷水尽。”钟文聪不以为意,想了想,终归还是问道,“你现在还剩多少钱?需要借钱吗?”
  杜善薇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下,摇摇头:“暂时不用,有些钱可以先欠着。”
  她心疼得直抽抽,过完年后,她的账户果然和预计的一样,现在就只剩下那么十七万,除了多出一辆皮卡车,她觉得自己去年好像根本没大赚,毕竟去年的同一时间,她有十五万的存款呢。
  先前45亩地的一年租金已经支付,一次性支出1.4万元。今年新租种的100亩坡地,年限是30年,得益于她的村干部身份,可以先付三年租金。因为新坡地的开发程度没有先前租用的那十亩山地好,所以每亩的价格是80元一年,那三年就需要支付2.4万元。
  “单是租金就不见了3.8万元,还有你推荐安装的水肥一体化农机节水灌溉系统,装完就要几万啊,每一亩的成本将近一千。”杜善薇揉揉眉心,“其实我明白,不装不行,现在人工费是越来越贵了,请人都要一天一百元的支出。”
  只要想到未来浇水施肥时所要耗费的人工费,她就不得不下定决心安装灌溉系统。而且据说,安装这个系统后地里的草都会变少,因为水肥灌溉有针对性,不会流到其他地方,导致野草疯长。
  “表姐,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水肥一体化农机节水灌溉系统真的很有用,我推荐给你的牌子是贵了点,可它耐用啊,能用五到十年。百香果对水肥的要求很高,用这个灌溉系统能通过管道定量施肥和浇水,可以节省人工不说,还省水省肥料,产量还会增加20%,没足够的好处我会推荐给你?”
  杜善薇和他说过,就算百香果不挣钱了,她也会继续种其他的果树。
  钟文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继续说道,“咱们市正在推广这个,你完全符合申请补助的条件,等安装完,你赶紧去申请,能节省一半的钱。”
  “省一半的钱也要5万元。”杜善薇按摩了下眼睛,随即振作精神,“算了,能得到补助是一件好事,起码能省一半钱呢,我要往好处想。”不接触种植业这一块,她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这么多。
  国家为了鼓励人们发展种植业,出台各种各样的补助,她现在在干这一行,有杜善琳等人的帮助,真是省了自己不少心力,起码知道该如何去申请。
  “100亩坡地,要搭起棚架,就得买材料,成本差不多要10万元,因为别的农户也一起购买,可以节省点,可再节省,9万出头的支出是要有的。”杜善薇按着计算机,感觉心又在开始抽痛,“一共要支出18万元左右,天啊,我的百香果苗还没算进去,125亩就需要花差不多2万。”
  “百香果苗的钱可以先不给,你欠着,到时分红再扣出来。”钟文聪听到这里,好心地说道。
  “这是个好主意。”杜善薇点点头,自家人买苗当然不用那么贵,每棵只需1.5元,包括杜庆国他们这些关系亲近的人,都是这个价格。至于合作社里的农户,也不多,就1.7元而已,当然,如果卖给其他人就是市场价,2元一棵。
  “幸亏我的黄皮果树刚施过一次肥,暂时不用再去买农机肥了。”杜善薇突然找到一个省钱的地方,暗暗惊喜。黄皮果树一年大约要施肥三到四次,每年还得修剪整形,促使整棵树形成丰产的、自然圆头形状的树冠,这样结的果才会多。
  钟文聪无奈苦笑,每次一说到钱的问题,他家表姐的情绪就会变得激动起来,这是对存款有多大执念啊?
  “所以我是真的没钱了,就等着妇联那十万元的无息贷款下来救急。”杜善薇打了个哈欠,“要是能申请的贷款额度更大点就好了,三十万不嫌多。”
  “这是不可能的事,三十万太多,能给你最大的限额十万,你就该偷笑了。”钟文聪取笑她,“这个时候知道身为妇女的好处了吧?我记得小时候茂茂没有出生之前,别的小孩笑你家要绝户,你每次都和别人打架,还信誓旦旦,将来要找个男人来入赘,有时候打不过人家,回来又哭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没有别人力气大。”
  至于后面的话他就不想说了,这是他的伤心事。因为自家表姐打不过别家小孩,她就发愤图强,天天早上跟着外公他们练拳,不到一年,就把当初揍过她的小孩打翻在地,揍得对方嗷嗷哭叫。而自己,有时候和她吵架,吵赢了,偶尔也被恼羞成怒的表姐几拳打倒在地。
  幸好,长大后的表姐变得温柔多了,完全看不出她小时候有暴力的倾向。
  “是挺好的,都是组织关心。”杜善薇的确感激。为了鼓励妇女独立创业,妇联出台这项贴息的贷款政策。像她,借款十万元,无利息,期限3年,一年后只需还贷款总额的20%,以后每半年继续还20%,一直到全部还完为止。
  “快十点了,我想睡觉了,你赶紧出去。”杜善薇赶他,又打了个哈欠。心里有一种成就感,要知道她先前在省城时,不到半夜十二点她是不会困的,没想到回家一年,她的生物钟就改过来了,没有特殊事情,每晚准时十点睡觉,而且是沾枕即睡。
  “表姐,是你说让我过来算一下苗圃收入的!”钟文聪口头上抗议,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他从椅子上站起,邀功道,“那等下次再说吧,现在果苗还没卖完,我整天在外面跑,也是忙得很。”
  “辛苦你了。”杜善薇送他出门,老实承认,“要不是你回来帮我,我还得再找另外的人来帮忙,一个人是忙不了这摊事的。”单是和农户打交道就得耗费很多心力,因为对方会反反复复地询问,必须要有耐心。
  “外公也帮了很多忙。”
  “那是当然,爷爷一个人能顶两个人,我见他最近走路都带风,说话都大声了。”杜善薇露出笑容,“看来退休后真的找点事情来忙,这样整个人都会变得精神。”
  钟文聪同样笑了。
  第二天清晨,杜善薇去看完果园回来时,发现隔壁的院门正在打开,正诧异时,就看到李玉英从里面出来。
  “妈,你打开门做什么?”杜善薇忙问道,“难不成三爷爷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住了?可他不是说要散散味道吗?”
  她家的房子在中间,右边是大爷爷家,左边就是三爷爷家刚建好的二层小别墅。这栋中式风格的小别墅从去年开始新建,今年初才装修完毕,外表贴着瓷砖,看起来非常整洁漂亮,自带车库和宽敞的庭院,里面的装修很舒服,让她看了恨不得把自家的房子推倒重建,也弄出一栋一模一样的别墅。
  就是价格感人了点,事实上,自从这栋小别墅落成后,来围观过的村民不知有多少,大家都想盖一栋同样的房子出来,只是一问到价格,知道包括装修和家具超过三十万元,心里就蔫了,偃旗息鼓。
  据杜善薇所知,三爷爷杜庆民为了这栋房子,把棺材本都投进去了,他和三奶奶都是教师,以前管得不那么严,都曾经在寒暑假开班授课,估计当时赚到的钱都在这里了。
  当然,这是他老人家亲口说出来的,估计是为了打消大家的怀疑,毕竟四叔杜积新是公职人员,不说清楚资金的来源,别人会怀疑四叔在贪污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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