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鱼游釜中
  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宛若做了一场梦,只脑袋有些宿醉后的疼痛。
  她撩开薄纱幔帐,紫檀桌上东倒西歪的一群酒坛也就罢了,地上还碎了一地,叫她怔了一怔。
  喝了这么多,他是怎么做到起这么早,出去的悄无声息的。
  外头的婢女及时进来打扫伺候,于菱月低头闻见了自己身上发间浓郁的酒味,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玲珑看起来疲乏至极,伺候沐浴时打了个哈欠,扭扭捏捏的好半天,终于开口。
  “夫人昨夜发这样大的脾气,太子殿下都不曾恼怒,还留了宿,殿下是真心喜欢夫人啊。”
  于菱月一愣,“有吗?”
  她明明好生说话,冷静以对,沉着相待了呀?只是后来酒多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到的床上,她都想不起来了。
  “夫人忘了吗?那一地的酒坛子就是夫人摔的呀。”
  于菱月迷茫的哦了声,“我可有说什么?”
  玲珑脸一红,往她臂上舀水的手稍作停顿,“这婢女哪敢说。”
  “说。”
  玲珑叫苦不迭,但又不得不说:“夫人骂了很多,说殿下见异思迁,心毒手辣,狼心狗肺……还说……”
  “还说什么?”于菱月吊起了心眼,自觉不妙。
  玲珑身子一紧已跪了下来,“夫人还说殿下是个怂的,真应该……”
  “应该什么?”
  “应该向秦修学一学霸王硬上弓!”
  玲珑鼓足勇气说完,头嗑在砖地上颤颤栗栗。
  于菱月脸色一阵尴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她不喝多是真说不出口,这听到的人估计也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
  “有多少人听到了?”
  玲珑轻声道:“就昨夜守夜的我们三人。”
  于菱月点了下头,从浴池里伸出了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知道了,放心,我会保你们平安,你们只需管好自己的嘴。”
  玲珑安心了些,继续给她舀赤水。
  于菱月闭上了眼,越发头疼,“那太子呢,他说了什么?”
  “没有听到,殿下像是什么也没说。”
  于菱月舒了口气,现在只能求太子也喝多了,像她一样忘得干干净净,否则连累到的不只是这三个守夜的婢女,还有秦修。
  心事重重的洗完澡,很久不见的暮星河简装脱簪的跪在了她寝殿前。
  “做什么呢?”
  暮星河抓住了她的裙衫,抬头的霎间,晶莹的眼泪掉了下来,“姐姐,帮帮我吧!”
  前两日于菱月就听说了外头的事,冯相之女冯良娣近来得了协管东宫的权力,这冯良娣是个脾性耿直火爆的,屡屡找暮星河的麻烦,扣了她的吃穿用度,还常常叫她难堪。
  于菱月漠然道:“你如今顶着太子妃位,跪我是什么意思,想让那件事尽快的昭然若揭?”
  暮星河下意识的摇头,站了起来,“姐姐可以单独说话吗?”
  这个姑娘原本是让她怜惜的,可欺骗利用和暗算,早已让她对这个姑娘凉了心。
  于菱月微眯了下眼,“不方便,有什么就在这儿说。”
  暮星河下巴一颤,哭出声来,“姐姐,我是为了你才进的这龙潭虎穴,如今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于菱月淡淡道,“你可以不再做这池鱼幕燕,不再鱼游釜中,换回我们的人生不难,我现在问你,你想回苏城吗?”
  暮星河一怔,眼神躲闪着垂下眼来,微张的嘴没有开口。
  于菱月轻笑着摸过她肩上滑软的绸衣,耳垂下晶莹碧透的蓝宝石耳坠,“舍不得这馔玉炊金,膏粱文绣,天天有婢女伺候的日子?”
  暮星河咬住了下唇,“姐姐,暮家养了你七年。”
  于菱月点头,“七年养育之恩,我会馈以金银报答。星河,无论你今日为了什么而来,都没这个必要,哪怕你真跟侍卫私通,弄出了孩子,殿下也会成全你们,把你们平安送出宫去。”
  暮星河窘迫的抬眸,这听雪殿的婢女们,毫不避讳的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她咬牙道:“你就算不帮我,也没必要这样羞辱我吧。”
  于菱月讥诮得勾了勾嘴角,伸出食指,在暮星河面前笔挺挺的摇了摇,眸中清冷。
  “这就叫羞辱,把我跟侍卫关在一起叫什么,是你对我这个姐姐的善心吗?”
  暮星河一怔,眼眸不受控制的紧缩。
  于菱月见她接不上话,淡淡道:“走吧,别来我这儿了。”
  暮星河抿着唇,自觉索求无望,眼神中的恨意妒意不再收敛。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吗,太子昨晚宿在你这儿又怎样,他现在已有了新宠,一个月来才想起你一回!你拿什么跟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去比,你还给叛臣秦修生过孩子!你是东宫的笑话,是朝廷的耻辱!”
  琼华殿的事闹得过大,到底人人都知道了太子养在听雪殿的女子,曾是秦修的妾室。
  于菱月眼色一厉,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歪了她的脸,掌心隐隐作痛。
  “蠢货,你不仅在骂我,更是在骂太子昏聩有悖伦德,你当真活腻了是吗,也当真以为我气急恼急了都不会与你计较?”
  暮星河捧着打出红印的脸颊,仍有不甘,“你连萧馨儿都可以原谅,你护她保她荣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暮家养了你七年,你忘恩负义!”
  于菱月讥诮的轻笑,“萧馨儿可没有一边害我一边叫我姐姐。你再说一个字,我即刻把你扔回苏城。滚。”
  暮星河似是没见过她这般模样,难以置信的颤了下眼眸,终究闭紧了嘴,狼狈离开。
  巨大的信息量令婢女们退缩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踹。
  萧兰儿在不远处看了良久,孕肚已入骨盆,挺着腰步伐有些费劲,“你原是个心软的,怎她跪下求你还无济于事。”
  于菱月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神色柔软了些,“太子一月不来,昨夜只宿了一夜,她大清早的就来了。她如今尚是太子妃,跪我,就是陷我于不义和旁人的口舌之中,虽说我在外人口中已是万夫所指,但就不乐意她这么做。”
  萧兰儿轻蹙眉间,深深叹息,“你并非是外人认知的那样,做秦修的妾室和留在东宫,都非你所愿,你总说自己不在意,还是会心痛外人如何看你的吧。”